王娉婷大感意外,想起她哥素日那副老成持重的样子,实在想象不出他怎么会公然抱个女人走来走去。回到敞厅里,说与年氏,年氏皱眉:“他到底要做什么?”
此时王阳关已抱着暮雪走进马厩,轻轻将她放在了马鞍上。暮雪不知他要做什么,有些发慌:“我不会骑马。”
话音未落,他已纵身跃到了她身前,道:“我会。”
一挥鞭,他的赤免马就跑了起来,行动快如闪电,吓得她连忙抱住了他的腰,才不致摔下马去。
稳住了身形,她发觉马所驰行的方向,似乎正是沈家。心猛地提紧,他真的要将她送回沈家去吗?
虽然方才同王阳关那样说的时候,她理直气壮,半点不虚。可这要是真回去了,暮雪不免有些忐忑。没错,沈钟是最疼她,不会赶她走,可是,吴氏呢?吴氏自从知道她的身份,就一直对她有些疏远。像她这样已经出嫁的姑娘,被人休弃回来,退一万步,就算吴氏不嫌弃,似乎也没什么脸面留在沈家。
再说了,还有那八千两的骋礼,岂不是也要还给他?也不知道,家里已动用了多少,是否还归还得上。
思绪纷纷,不觉间已到了沈家大门前。她一开始还以为走错了,整座沈府宅院好像重新装修过了,很是气派,占地也比原来大了一倍不止。
完了,这一定是用了那八千两银子!这可怎么办,她口口声声对王阳关说,八千两银子可以悉数奉还,但眼下这情况……似乎是还不上了。
看门人认得王阳关,一见他与暮雪连忙请安,进去禀报。
沈钟自从罢官之后,赋闲在家,无事读读医书,修身养性。此时与吴氏两个听说王爷和暮雪一道儿来了,连忙迎出来。
王阳关坐到大厅里,早有下人奉上了茶。沈钟与吴氏来了连忙施礼请安,他也不搀扶,只叫了一声免礼。
吴氏见暮雪杵在一旁,渐渐觉得有些不对,除了归宁和过节,哪有出嫁的女儿动辄回嫁家的?她赔笑问道:“王爷此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王阳关将碗盖在茶碗边轻轻一刮,吹了吹水汽,不紧不慢地道:“把你们女儿送回来。”
吴氏一惊,看着暮雪,用眼神问,这是怎么回事。
临到这时,暮雪看着养母逼问的眼神,才觉得十分尴尬,但又不能不答,只好用蚊子般轻的声音道:“我……我被王爷休弃回家了。”
吴氏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你说什么?你犯了什么事?”
一说完,吴氏才想起来,王爷被毒害一案,最后是拿暮雪定的罪。立即明白了,暮雪现在是王府的罪人,王爷理所当然要休弃她。如果只是休弃,让她一个人回来就行了,王爷跟着一块儿来,想必是为了那八千两骋礼的事儿。
“王爷,雪儿绝不可能下毒害您,这其中必然另有隐情,请您明鉴啊。”吴氏说着便跪下了。她为暮雪辩解,一是为了她不被驱逐出王府,二是出于私心,她现在的确一时拿不出八千两,就算拿得出,也不愿意还。
沈钟与吴氏想的却是不同,他见王阳关没有查到真凶,就以暮雪定案,还将暮雪遣送回来,十分生气,一把将暮雪拉到身后,对王阳关道:“王爷既然不能善待雪儿,她是我女儿,回到家了,我会好好待她。草民贱地,容不下王爷之尊,请您回去吧。”
见沈钟一开口就要赶自己走,王阳关有些哭笑不得:“怎么说我与沈兄也是多年朋友,连茶也不给我喝了么?”
吴氏急得不行,怒怼沈钟道:“你胡说些什么!不想活了么,还不快向王爷赔罪!”
说罢自己跪了下来,又拉着沈钟跪下,朝王阳关叩头道:“雪儿已是王爷的人了,不管如何冒犯王爷,都请王爷饶恕她罢。”
暮雪见吴氏如此,便什么都明白了。养父母将她带大,已是十分不易,她若是再为他们添这么大的麻烦,也十分的过意不去。
“王爷。”暮雪脸色无悲无喜,唯有淡然,跪在了吴氏旁边,对坐在主位的他道,“我是休弃之身,无颜再回沈家。至于骋礼,我会尽力挣了还您的,请王爷宽限几日。”
她年轻,聪明,医术精湛,她相信,这八千两总能挣到的。
何况,她以为自己已无退路。
见三人都跪在他面前,王阳关这才觉得有些过了,赶紧起身,先去扶起沈钟,再叫吴氏起身,道:“沈兄与沈夫人莫要如此,你们误会了,我将暮雪送回来,是想要——”
他瞧了暮雪一眼。
她眉目之间的秋水不再,只剩下几分淡然。他开口了:“重新娶她。”
暮雪怔了怔,怒视他道:“王阳关,你什么意思?你要耍我到几时?”
吴氏急忙去捂她的嘴,可惜已经晚了,她已站起身来,指着他骂道:“你要娶,我还不嫁呢!你以为你是王爷就可以随便欺负人么,你滚!”
王阳关知她为何生气,也不恼,只干笑一声:“抱歉,是我没有早些言明来意,倒害得沈兄与沈夫人担心了。”
暮雪背过身去,不语。沈钟一头雾水:“王爷说的,重新娶雪儿,是什么意思?”
王阳关坐了回去,不疾不徐道:“我的意思,是先前娶暮雪时虽然奉了旨意,却因她当时没有娘家依傍,委屈做妾,也未行采娶大礼。我想让她回沈家,从此便随沈兄姓沈,她好录入名册,我再光明正大地娶她做王妃回去。”
沈钟既欣喜又感动,忙问:“这么说,王爷相信雪儿没有害你?还愿意娶她做正妃?”
王阳关掸了掸衣袍,潇洒地起身,拱手向沈钟施了一礼:“沈兄可愿做小王的老丈人?”
他身子躬着,却不显得卑微,只让人觉得十分优雅有礼,浑身贵气。沈钟侧身避了避,不敢受他的礼,含泪道:“只要王爷待雪儿好,就够了。只不过,我家门楣不高,令尊令堂可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