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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各自沉吟
    他人已快到廊沿下了,闻言便顿住脚步,微微皱眉:“还有什么事?”
    “敢问您为何要带奴才去江南?”暮雪望着他,眉宇间带着淡淡的消沉,“其实奴才并不怎么想去。”
    王阳关一怔,冷笑道:“这倒奇了,你不想去江南瞧瞧好风景吗?德馨闹着要去,都去不得。你们一样的年纪,你怎么连这点兴致也没有?”
    兴致?暮雪无奈地想,她的仇人还在寿康宫吃香喝辣,贵以天下荣养,她还能有什么游山玩水的兴致?
    “奴才岂能与公主相提并论。”她斟酌着回道,“再说了,公主去玩儿有人伺候,奴才却是去伺候别人,我笨手笨脚的,到时候得罪了您,都不一定有命回来。您不如找个伶俐的带着,您也省心不是?”
    她眸光流转,如同月华般轻盈灵动,略带着探究之意。像一只慵懒忧伤的猫,又像一只精明狡黠的狐狸,可是不管如何的可爱机灵,那眸光中的底色仍是悲凉的。
    与生俱来的悲凉。
    久久得不到回应,她揆度着自己是不是哪句话说错了,轻轻咬着嘴唇,道:“您真找错人了,奴才只会惹您不快。”
    “不会。”他迅速地将视线调向别处,眨了眨眼,“不用这么自贬,你也不是百无一用,至少文书工夫还成。调令下了就没有撤回的道理,除非你不想在宫中混了。”
    暮雪被他这话堵住,不敢再说什么。王阳关转身便走了,她才想起手中撑着的伞是他的。刚想还他,一看雨似乎已停了,想必他也是故意不要的,便作罢了。
    下房里,鸣筝在收拾东西,见她回来,忙笑道:“我险些忘了,三日后你就要随督公去江南了,正替你收拾东西呢。”
    时光流转,她果然浑然不觉,不曾想一转眼,便要同故人话别。暮雪今日心情本来就不好,被她一说,更恨王阳关几分。
    “别说了,我竟不知督公为何偏命我去伺候。他那个人喜怒不定,我回不回得来,还得两说呢。”
    鸣筝连忙一把拦住她的口,警告地瞪了她一眼,低声道:“你小点声儿,要是传到督公耳里,可有你受的。还有,少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你和督公又不曾有什么大过节,就算以前冒犯,他老人家应该也不会放在心上。”
    鸣筝这么一说,暮雪反而心虚,霎时想起当初自己不知死活“刺杀”督公的事来,略有些担忧,他不会是借由江南此名,寻机报当初的仇的?
    越想越有可能。他可是堂堂督公,脖子被她刺伤了,如何能哑巴吃黄连忍下这口气。当初她略施小技,甚至差点伤了他与圣上的情分,说不定他一直耿耿于怀,怀恨在心。
    “你怎么了?”鸣筝拍拍她的背,试图劝慰道,“说不定督公只是看中你的才华呢。又或者,他……”
    鸣筝说到这里,便有了一个新想法,兴奋地推了推暮雪的胳膊。
    暮雪看她那满是桃心的眼神,就知道她实在想太多了,双手合十无奈道:“好妹妹,你饶了我吧。他以后是要封王封爵的人,哪里是我可以肖想的。我那日被他羞辱得还不够么”
    鸣筝叹了口气,真诚道:“姐姐也就是出身低微了些,旁的样样出挑。将来总能找个普通人家的好郎君。”
    暮雪冷冷地道:“什么好郎君,我看天下男子大多皆是势利眼,图色之辈难免薄情,不嫁也罢。我会医术,不靠男人也不会饿死。”
    “我只是一说嘛。”鸣筝撇撇嘴,“反正你记着,这次去江南,小心伺候着督公,别让他找到你的差错。记得脾气要软和一些,别成日抬杠。”
    “知道了,知道了。”暮雪失笑,“我哪儿敢呀,人家是上级,我就一个奴才。”
    寒风透过纱窗吹进屋子,将桌上的茶碗中的茶水吹得皱了起来。暮雪边去关窗,边望见远处的天空正灰着脸,好像和她一样灰心失意。
    身上还穿着佩云姐姐的对襟上袄与罩裙,服帖温暖,却让她愈发思亲。上次去王阳关家中,那般其乐融融的天伦之乐,她心中有说不出的羡慕。
    沈钟父妇待她宽厚,视若己出。如若不是母亲的血海深仇,她多么想回到那个温暖的家。
    王阳关回去与家人告别,母亲年氏拉着他问东问西,妹妹王娉婷却只关心上次来的暮雪,满脸八卦地问她哥:“上次那个姐姐怎么不来咱们家了?”
    不出意外,换来的自然是她哥的白眼。王阳关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她来不来,关你何事?”
    王娉婷吐着舌头,作委屈状:“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你带姑娘回家呢,好奇问问怎么了?”
    王阳关正色道:“我带她回来,是为了给爹瞧病的。”
    这时年氏接话道:“阳关,还别说,上次那姑娘医术好生精湛,老爷的病都好全了。你可别忘了好好谢人家。”
    王阳关正要答应,王娉婷就跳了出来,指着他,对年氏笑道:“您瞧他那冷冰冰的样子,八成是说不出这个谢字的。只是可惜人家如花似玉的好姑娘,被他当成奴才驱使,也不知家里人得有多心疼呢。”
    她一说完,王阳关脸色忽然变了变,不悦道:“别瞎说,她父母都不在了。”
    王娉婷吃惊地“啊”了一声,愣了半晌。年氏听了,在旁叹道:“真可怜见的。”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堂前能听得见刻漏的声音。过了会儿,王阳关才道:“我也没拿她当奴才驱使,叫她跟着去散散心罢了。”
    年氏脸上有了笑容,点头道:“这才对了。你对底下人别太严苛,何况她身世还这么可怜。”
    王阳关脸色渐缓,母亲说话总有让人如沐春风之感。
    “儿自当谨记娘的教诲。此次出行,怕会去时历久,不能侍奉爹娘。沈钟是江南神医,亦是我的朋友,医术可靠,爹的病若是再发,只管差人找他就是。”
    年氏温柔一笑:“我省得的,家里的事你不用操心。你记得早些办完差事,回来娶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