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罗城打完了,接下来就是一片石。
一片石也叫九门口,是一座有九道拱门组成的军事要塞。
长城自东向西翻越无数高山、跨过无数大河,都是遇山连绵不绝,遇水中断不接。而九门口长城确是遇山中断,遇水不绝。关隘就建造在九江河之上,形成独特的水上长城。河上修筑九孔城门,河水中流,河床铺砌过水条石,水漫其上。过水条石上凿有燕尾槽,然后用铁水浇注成银锭扣,形成牢固的河床,号称“一片石”。
吴三桂就在九门口的城墙之上,大量的守军沾满了这小小的关隘;关前二里地,闯军的旗帜遮天蔽日,黑压压的人群无边无际。
朱由检带着王承恩扔下部下,靠着凶神恶煞的面具,勉强挤到前面,远远的看到有一个银盔银甲的大高个,手持斩马刀,威风凛凛的矗立在城墙上。
“那就是吴三桂,”王承恩指了指,对朱由检说。
“看不清啊,长得帅不帅?看样子好像个子很高啊。”朱由检想亲眼目睹这位历史风云人物的样貌,看看跟自己比如何。
“可能是踩在大石头上吧,所以显得高大威猛。时机身高跟你差不多。”王承恩是见过吴三桂的,他的话绝对可信。
“靠,还能这样操作!”朱由检想起了古代皇帝的画像,一个个都形象高大,威风无比的样,加上王承恩的话,就彻底对大豪杰的高大形象不报希望了。战场上冲锋,你要是真长两米的身高,估计第一波冲锋都活不下来,那目标不是一般的大。两米多的身高,只能方便在篮球队打球。
“好像双方要开始骂阵。”王承恩看到有一个人手持小白旗,跑向关前,似乎喊着什么。
“骂阵不是三国时候喜欢干的事情吗?怎么现在还在玩?”朱由检没有听说过明朝有骂阵的记载,有些不解。这要是对方有人拿着火枪,一下子就能打死骂战的人。
喊阵的在关前不知道说些什么,反正两边都是乱哄哄的,鼓声,牛角号声,已经彻底的淹没了整个战场;加上两边士兵不停地叫骂声,反正朱由检是一句也没听到。
这个时候,刘宗敏的一个手下在阵前跑了过来,对着朱由检和王承恩说“权将军让你俩跟着他去骂阵。”
朱由检一脸吃惊“为什么是我?”
“你俩脸上的面具很吓人,够威风。”
好吧,戴个面具还被人关注了,这也是运气太好了,躲在一边都能被人揪出来去送死。朱由检想到阵前的距离,那可是在火枪的有效射程之内啊,这完全就是鬼门关。
刘宗敏今天骑着一匹壮硕异常的战马,没有拿他常用的巨锤,而是手持一柄宣花板斧,带着金灿灿的头盔,身披重恺,腰挂镶满珠宝的长剑,煞有其事的颠颠儿走向九门口。
“吱”一声,对面关口传来开门的声音,一个同样是身穿豪华铠甲装备,中等身材,三十多岁的年轻男子也带着两个侍卫走了出来。朱由检看了一下,吴三桂的确不是很高,而且脸上还有一道明显的刀疤,皮肤略显粗黑。传说吴三桂脸上的刀疤是救吴襄所致,而黑皮肤可能是在边关多年,风吹日晒出来的。
“没我帅!嘿嘿。”朱由检嘀咕了一声,不敢落单,紧紧的跟在刘宗敏的身后。史书记载吴三桂骂李自成的檄文很有文采,简直是千古名文,朱由检很想现场听听吴三桂的口才如何。
首先开口的是刘宗敏“吴三桂,你看看我的身后,你爹已经被我们抓起来了,你要是再不投降,就杀了你爹。”闯军阵前,捆绑吴襄的牛车的确被推倒最前沿,吴襄一副凄惨的摸样。
“你xx,你们这群流贼,太不讲究了。你把我老子抓起来就以为我会投降?那是不可能的,我老子投降你们那是他的事情。”吴三桂出口了,而且还是破口大骂。朱由检惊呆了,这不对啊,怎么吴三桂说话像个地痞流氓一样的下流?
这个时候,闯军阵前有一个儒生高声喊道“刘将军曰汝父被擒,安敢不降?
另一边的城墙上另一位手拿笔墨的儒生高声大喊“吴将军曰譬如父既不能为忠臣,儿安能做孝子。”
朱由检明白了,这就是刚刚二位“英雄”的对话,战场檄文都是写好的,至于二人真实的说辞则是另外一回事。
“xxx,不服气,我绑了你爹,还把那个小老头揍了一顿。另外,我跟你商量个事,你呢,以后就别跟我抢陈圆圆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绕过你这一次。”刘宗敏说完哈哈大笑,闯军一看刘宗敏在笑,整个战线一起发笑。
“x你大爷,你个陕北小瘪三,你把陈圆圆怎么了?老子告诉你,今天咱俩就在这比划比划,看我不剁了你的大猪头。”吴三桂听到刘宗敏提起陈圆圆,有些激动。
“你xx,敢骂老子是瘪三,看老子不打出你的卵子。圆圆是不会看上你这个破了相的丑八怪的。”
“你xx,你才是丑八怪,你看你长得那张猪脸,你以为圆圆会喜欢你?”
“圆圆只喜欢我,不喜欢,不服?不服来咬我啊。圆圆现在就在我身边,等我收拾了你这个龟孙儿,回去我就和她成亲。”
“儿于父决请自今日,父不早图,贼虽置父鼎俎旁以诱三桂,不顾也!”关口上,儒生的台词还没有念完,还在继续。关口下,吴三桂和刘宗敏的骂战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只见刘宗敏对着吴三桂就是一口吐沫,一大块黏糊糊的东西直接飞到吴三桂的脸上,沾到帽檐上正在朝下滴。吴三桂憋足一口气,一大块绿色的浓痰也飘到刘宗敏的身上。双方不停的呸来呸去,玩的是不亦乐乎!
“吴三桂,你看你主子都已经绑来了,你为什么不为你主子想想?”朱由检实在是看不下去,这俩逗比哪里是在骂阵,说他俩是在搅局还差不多,尤其是一直揪扯着陈圆圆不放,两个当世响当当的人物,一直围绕着陈圆圆啰嗦个不停。朱由检指着太子的方向问吴三桂,心想,你俩还能不能扯点其他人出来了
“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娃娃,还想当我的主子。就算是崇祯那个死鬼活了过来,我一样不买账。”吴三桂轻轻撇了一眼太子,轻蔑的说。
“你!你难道就不懂忠义孝悌吗?”王承恩暴怒了,他绝对想不到吴三桂会说这样的话。
“别跟老子这讲什么大道理,老子现在手上有人有刀,我就是主子。我干嘛要给头上找一个管事的爹?”吴三桂大概是吐累了,转身就说“别说崇祯了,所以说李自成那憨货还以为老子会投降?做梦吧。不把陈圆圆原原本本的还回来,老子立刻领兵攻打京城,看他还能稳当的做皇帝梦。”
武将的话从来没有那么文绉绉的,简单粗暴才是常理,拽文弄墨的,恐怕只有文人才有那么多的闲工夫。
李自成把吴襄和两个皇子押过来,纯粹就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吴三桂根本就不买账,吴三桂陈兵在山海关,就像一颗钉子一样钉在眼中,李自成的皇帝梦要想做好,就必须拔掉这颗钉子。
“你不怕我们杀了陈圆圆?”朱由检比较在意这个问题,历史终归是历史,吴三桂眼中的陈圆圆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既然她已经落在你们手上,我怕于不怕又有什么用。再说我吴三桂堂堂大丈夫,怎么能以一个女子的安危来决定几十万人的性命?”
朱由检想,这才是真实的吴三桂,就算此刻他和刘宗敏之间表现的再无厘头,可是内心深处永远都是理性且现实的。一个手握重兵,掌握几十万人生杀大权的高官,怎么可能是一个如同街头混混般胡闹的性子,他所表现出来的闹剧,不过是随手甩出来的玩性,陪大伙乐呵而已。
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下,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这两个男人还能如此镇定,如此搞怪,都不是一般人。
“你真不怕我杀了你爹?”刘宗敏继续陪着吴三桂闹腾,实际上,他如果想杀吴襄,早动刀子了。
“怕个球,我爹死了,我正好当家做主。有本事你们就来攻打我,没本事早点滚蛋,老子还要回去快活呢。给你们三分面子出来做做样子,别以为我真的怕了你们。”吴三桂说完,完全不按套路出牌,抽出腰刀就砍向朱由检,朱由检慌忙一挡,王承恩赶紧就是一枪刺了出去。吴三桂一手砍向朱由检,还能一手去抓刺过来的长枪,和二人战了个旗鼓相当。
朱由检不明白吴三桂怎么会突然向自己发难,其实吴三桂刚刚从对话里听到这两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一时兴起,以为是两个投降李自成的官兵,想恶作剧一下看看到底是谁。
刘宗敏见吴三桂攻击手下,也拎起板斧对准吴三桂的头顶就劈。吴三桂的手下看到三个人攻击吴三桂,也不甘示弱,加入了战团。六个人打的是眼花缭乱,你来我往打的正酣。要不是双方都身披铠甲,估计早就受伤下马了。好在有铠甲护体,别看打了半天,真正的重伤一点没有,刀剑看到铁片上面,基本上已经没什么威胁力了。
对付铠甲,最好的武器当然是锤击。城墙上的士兵看到六个人打了半天还在打,索性丢了好几个锤子下来,对着下面就喊“将军,锤死他们。”
吴三桂没有拿锤子,他的两个手下倒是捡起了锤子准备进攻。
“为什么不用火铳打死他们?”朱由检气喘吁吁,对着王承恩喊。
“火铳没有准头,射过来搞不好把我们先打死了。”刘宗敏听到朱由检的问题,随口回答道。
“好吧。”朱由检明白了,这个事情的火枪完全是靠不住的,对着敌人放一枪,估计打中的可能会是天上飞的小鸟。
看到对方拿着锤子冲了过来,朱由检这边只好赶紧撤退,这要是挨上一锤子,估计内脏得大出血,不死也要躺半年。
吴三桂也是老于战场,看到对方开始退了也不追赶,直接带着人赶紧跑回了城墙上。就在城门关闭的那一刹那,闯军的火炮就响了。不光是闯军的炮,城墙上的大炮也响了,一时间地动山摇,烟雾弥漫着整个战场,黑乎乎的弹丸不停的在天空飞来飞去,两边各种哀嚎不断。
朱由检带着王承恩,险些被一颗飞来的黑乎乎的铁球砸到,要不是听到身后有声音传来,一把按住王承恩的头,估计这会王承恩就没有脑袋了。
这可铁球没有砸中朱由检他们,却砸中了站成一排的闯军,之间铁球飞快的砸向人群,削飞了第一个人的脑袋,撞飞了第二个人的胳膊,还砸断了第三第四个人的大腿,最后还撞向一块大石头,硬生生的把打石头打的粉碎。
每一颗飞向军阵的铁球都带走一长溜生命,士兵成排的站在一起,能不能活下来,全靠运气。这比排枪枪毙还恐怖!
一片石攻击战就在一片炮声中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