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虽是个伶俐商人却不曾带几分市侩气,阿鱼便也笑了起来,“有劳了。”
众人便走进了一处宅子,布置得大气,那掮客便一边走一边介绍道:“这里是城北林娘子的宅子,皆是用的好木材,还有间小园子,仿着江南调子修的。”说着便指了那园子给她堪看,又道:“这宅子共一处主院,一间偏院,共十五间屋子。”
他又领着阿鱼去何处看了看,阿鱼看得满意,又问他其余的宅子何等情形,他便笑道:“另三间宅子也都是林娘子的,格局并无什么不同,只是地段上的有差异,有两间挨在一块儿,处闹市中,一间近郊野,夫人您想看我们便再去。”
阿鱼不欲要郊野那间,便又去看了那两间处闹市的,最后还是要了最先的看的这处。
掮客看她不是个缺钱的主,又周身富贵气派,转了心眼,“林娘子定的价,一年铜钱七十贯,夫人满意的话便趁着天色去衙门里写契书。”
阿鱼一听就知他虚报,使了眼神给雁影,雁影心领神会,笑答:“牙郎莫要欺我们外路客,我家夫人看着和善,也不是好上当的,东京这般的宅子一年也才六七十贯,没道理此地近了边陲,还要这许多。”
那掮客继续笑道:“夫人不知,关中粮草丰,年年商客往来不知反几,都是这样的价钱。”
阿鱼才作声道:“今岁凤翔大旱,收了税还有没有得吃都另说,哪里有余粮能卖,客商自也不足。这宅子我不急着要,你们却未必不急着用钱,原是定的多少,你且说个明白。不然按你说的五十贯,咱们去了衙门,吃亏的反而是你。”
这掮客却不当真,看她年纪轻说话和软,还想忽悠,“夫人莫要说笑了,您若真心想要,我这里便为您少三贯。”
阿鱼跟雁影立时就笑了起来,雁影道:“你这牙郎,生意没有这样做的,你既不肯便罢了,我们再寻其他的便是。”说着便搀了阿鱼出门去,掮客追这出去,“夫人您且说个价,我去跟林娘子说和。”
阿鱼摇头道:“你今已蒙骗了我一回,这便罢了。”
掮客忙焦急道:“是我猪油蒙了心,家里老母病重,药材钱苦人,这才多说了二十贯。”
阿鱼却不理他,上了马车,临走前掀帘道:“看你遍身好绫罗,又腰缠金玉,没有拿不出药材钱来的道理,今日你说话还算讨喜,我便放你一马。”
掮客顿时就讪笑起来,听她口气知道自己是惹上贵主了,便恨自己贪心,只好讪讪送了她马车远去。
骊月看着那人还在远处勾着腰,讽道:“这样的小人,少不得欺了不少外地客。”
雁影也叹道:“方才在那街市上奴婢还说民风淳朴,如今瞧来哪里都不曾少了恶人在。”
阿鱼看她气恼,安慰道:“商人重利,做生意的巴不得钱财越多越好,衙门里对此等敲诈行为自有法度来惩治,只是可惜那林娘子,是个会做生意的,几处宅子都修的一样,竟叫个这样的掮客给坏了。”
今日随之出行的还有衙门里的马夫,雁影便隔着帘子问他林娘子的情形,马夫一边挥鞭子一边道:“林娘子在关中都是有名的,她先夫是关中巨贾,后来为渡黄河去寻高人丧了命,不知林娘子使了何等手段,竟是成了林家的掌事人,曾有客商来凤翔收粮时欺哄了百姓,让她带着人给轰走了。”
阿鱼乍听便生了敬意,“此等女子,却也值得写进府志了。”
马夫却惋惜道:“夫人与林娘子共为女子,还能惺惺相惜,前头蒙知府却不是,去年饮凤池大涨水,林娘子出资修葺了四边楼亭,供百姓们自由玩乐,便有人提议写进府志中,蒙知府却不同意,口中高说‘牝鸡司晨,颠倒乾坤’,下边人皆不敢再提此事。”
阿鱼隔着帘子听他对蒙玉江似有不满,想他只是府衙中外用马夫,尚且有怒意,可见蒙玉江为官或有瑕疵,又想那林娘子有些大义在,对她生了些好奇。
连怀衍散衙回去之时正见阿鱼亲自在庭中熬汤,立时生了心疼,踏了青石阶下去,“怎么还亲自动手了?”
阿鱼闻声回头,粲然笑道:“表哥回来了,雁影进屋拿碗去了,叫我顾上片刻。”
连怀衍看她身遭只有垂文在一边劈柴,问道:“骊月、素荣呢?怎么娴嫂子跟封珧也不在,要你亲自动手。”
垂文闻声识意,斧子都没放下就跑过来,“奴婢的错,不该让奶奶上手。”
连怀衍立马挡了他,生怕阿鱼被吓到,嫌弃道:“手里斧子放下。”
垂文这才反应过来,悻悻摸了摸头,憨笑了一声。
阿鱼遂道:“昨日那皂吏寻的宅子是不错,那掮客却不好,我就叫封珧跟娴嫂子去看看有没有合心的,现下还没回来,骊月、素荣在后边刷洗,此间只得我跟雁影来了。”
连怀衍在她说话间便将她带到堂上坐下,“叫垂文来便是,你看他整日里吃吃喝喝的,倒让你跟雁影四处忙活。”
雁影正好端了碗出来,顺着笑道:“垂文前头要顾四爷笔墨,后边都要顾伙食,也不曾躲懒。”
垂文便十分欢悦,“正是姐姐说的这样,四爷心疼奶奶便罢,非要磋磨我。”
阿鱼叫他们促狭笑话,也苦笑不得,连怀衍笑看她面飞红霞,便欣然道:“你看这小子也二十了,说了几桩婚事他还看不上,从前非要娘身边的锦棠,后来锦棠嫁人了还在屋里哭了几日,如今倒又成了个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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