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珠脑中不禁混沌起来,却还抱有一丝妄想,呢喃道:“那包栀子粉,不是我的,四奶奶,冤枉啊。”却不辩解自己的衣领为何黄了,阿鱼便知她是想拖一口气的。
此时在屋中的大夫叹了口气走出来,“四奶奶,老夫看这丫头精神已是恍惚了,先前老夫也看过一场背主之事,那是个马夫,给主人下了过量巴豆害得主人一命呜呼。后来审他原由,便道是想到给主子下药之事令他惊惧,心中惶恐不已,本是想下少量巴豆叫主子吃吃苦头的,未曾想第一次下了之后因为惊惧太过,竟是忘了前一次下过,又下了一次,如此循环了数次,主人自是没了命,老夫看这丫头,便是太过惊惧忘了自己枕下放着这物。”
画珠闻言惊恐地看向大夫,此时院中议论又大声起来,什么斩首游街、五马分尸的话语萦绕在她耳边,她眼中大夫的面容竟是渐渐模糊,阿鱼见她身形不稳忙蹲在她面前,温柔道:“画珠,你好好回忆一下,你拿了栀子粉放在了什么地方?是不是像大夫说的那样你忘记了?”
画珠乍然听得着温柔之语,便顺着她道:“我拿了粉包,放在了荷包里,荷包我都随身带着的,我没有放在枕头下,四奶奶,真的,我没有放在枕头下。”
“好,好,我相信你。”阿鱼抚抚她的肩膀,又问道:“谁指使你用的这粉末?”
画珠却突然反应了过来,瞪大了双眼,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立马就要咬舌,阿鱼却早有准备,立马揉了帕子塞进她口中,还嫌不够,又扯了雁影腰间的帕子团了塞进去。
此时葛氏跟连怀炘才是看明白了,连怀炘乍舌看向妻子,“真是好手段也。”
葛氏也庆幸,阿鱼刚嫁进来之时便是康姨娘便在她耳边说,自己定要跟她联手对付连二太太婆媳二人,往后才好有多的家产,好在她当时鄙夷不已,不曾应下,如今来看,连二太太或许是个泥糊的,但是她儿媳可不是盏省油的灯。
连怀衍将阿鱼搀起来,“她既敢求死,怕是不肯吐出幕后之人的。”
阿鱼也点头,看向斐嬷嬷道:“去查她亲故之人。”
斐嬷嬷却为难道:“四奶奶,画珠已无亲眷,她是四年前入府的,因她貌寝口讷,入府后也没有亲近之人,在院里也没有几个愿意跟她多说话的。是太太当初可怜她身世,才挑了她留下,不想是养了个中山狼。”
连怀衍拉着阿鱼坐下,“她什么身世?”
“她是丰州人,当年西夏人攻下丰州城后,丰州城军民被尽数屠杀,她家里亲人一个不剩,她也是躲在井里才侥幸留下一命,一路流浪到东京叫牙婆给收下了。”斐嬷嬷说着又恨得不行,“这贼心肠,太太好心,她却不记恩情。”
此时画珠却对着连二太太所在的屋子猛磕了几下头,阿鱼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是记着连二太太的恩情的,猜测她是被人胁逼,便道:“画珠,是不是有人逼迫你如此?”
画珠身子一顿,却是抬头含泪向她摇头,阿鱼忙道:“你不要怕,府里自有祖父跟父亲做主,那人总大不过他们,你将实情说来,将功赎罪。”
她还是摇头,阿鱼跟连怀衍对视一眼,连怀衍便道:“我是朝廷命官,说话算话,你只要将幕后指使之人说来,我便饶你一命。”
画珠却是落下几行热泪,对着他跟阿鱼也磕了头,阿鱼便道:“你有什么话想说?”她点点头,阿鱼便扯了她口中帕子,便听她道:“是奴婢一人所为,先前因为太太打骂过奴婢,奴婢心中记恨,才……”
斐嬷嬷怒斥道:“你这贱婢,太太什么时候骂过你一句!”
画珠却只肯如此说,看着又要咬舌,阿鱼忙用帕子继续堵住她的嘴。
这下却是无法,阿鱼只好叫人将她带到内室搜检她身上有没有什么可疑物件,却只有随身一只荷包,里面有十几个铜板。连怀衍便让人将她送至大理寺,吩咐垂文道:“路上仔细押着,到了大理寺嘱咐他们日夜都要紧紧看护,没问出结果之前别让她自尽了。”
阿鱼看着画珠被押出去,回过来看满院的狼藉,向娴嫂子问道:“她住处可有什么不属于她的东西?有没有莫名的金银首饰、衣衫之类的?”
娴嫂子摇头,“并没有,她一人住了一间小阁子,方圆不过半丈,屋子里并没有什么异常的。”
阿鱼却是疑惑,画珠此举一看就是被人指使,如今事败又要赴死,若无亲眷朋友,自不会被人要挟,人都死了,金银也是无用,她又不肯说出幕后之人。思忖着她便要娴嫂子带她去画珠屋子里看着,连怀衍也心中疑窦未解,便与她同去。
连怀炘夫妇却不好跟上,去了屋里照看连二太太。
阿鱼走进之后看那小阁子狭窄又密闭,只有一张床、两只矮箱子和一张书桌,门口是一些日常用的木盆餐具等,还有一只炭盆,里面全是灰烬。屋中也被翻检过了,那矮箱里的衣物、床褥皆被翻了底朝天,就连木盆里的灰也被翻过了。
阿鱼看着灰烬许久,“这才九月,她便要点炭了?”说着便叫娴嫂子去将秫香馆里的丫鬟们都叫来门外,问道:“画珠可是有体寒之症?往年九月也要烧火取暖?”
一个跟画珠住处挨着的丫头道:“回奶奶,从未听画珠说过她体寒,往年九月也不曾听她说过要烧炭。这灰看着匀净细腻,定是上好的银丝炭,咱们丫头哪里用得起这样的好炭,定是她用那脏钱买的。”最后一句她说着还有些激昂,炯炯看着阿鱼似是想要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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