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中秋这日,因皇宫中设宴,杜昌生跟杜贺生需得去,杜家便只设了小宴,就在听涛小筑之中,几张圆桌分开排列,家中长辈们一桌,杜昌生的长子杜焱及其妻子跟姑娘郎君们一桌,先生们一桌,杜贺生三个姨娘也靠坐在屏风一侧。
丫鬟们依次捧了酒菜上桌,几杯酒下肚,气氛便渐渐热络起来,杜家宴饮从不设丝竹管弦为伴,常是宴至兴起时,叫小辈们出来诵诗读赋的。
等到宴罢天还不曾黑,杜丘兴致甚好地去招呼下人们把灯点起来,杜杙跟阿鱼也扶着老夫人在园中各处走走看看,待到天边显了月影,马氏跟连氏就带着家中几个女孩上了阁楼,摆上瓜果祭了月。
时人祭月多是家中主妇主持的,望月遥拜,愿家中郎君早步蟾宫,高攀仙桂;愿女儿们有嫦娥惊世容,觅得如意郎。
拜完月杜家诸人又在园中四处赏玩,因处处点了灯,园中景致相较白日别有一番意趣。
不多时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熙攘,阿鱼跟杜杙对视一眼,便知是连家那些个表姐妹们来邀她们出去玩了,老夫人便叫她们带了丫鬟护卫出去便是,“去吧,我这里四五个小丫鬟看着,你们许久不曾见到筠仪、若仪两个,正好一道儿说说话。”
杜杙跟阿鱼便离开,方才走了几步,果见一群穿戴鲜艳的女孩子走了过来,杜杙上去挽住连筠仪的手,笑道:“我们姐妹数月不曾出门去玩,尚不知东京如今时兴这般鲜艳的衣裳。”
连筠仪也笑道:“哪里有你们两个这般穿得新鲜,出去做一回客就要别人处处去问你们穿的什么料子、做的什么发髻,今日又是这般,如今这段时间人人皆爱珍珠饰物,你们偏要戴了时花,又将我们比下去了。”后面便传来声声娇媚附和。
阿鱼一一唤过这些表姐妹们,连氏此时也过来了,见到连家这些女孩子也欢喜,问道:“你们在家可拜过月了?”连家姑娘们纷纷回“已拜过了。”
连氏听她们七嘴八舌,嗔道:“只一个说便好了。”又见她们身后并无长辈,便知嫂子们皆在外等着,跟老夫人告别后就跟马氏一起带了几个姑娘出了门。
路上杜家三个姑娘一辆马车,昔昭上了车就抚抚胸口道:“连家的姐姐们也太多了,原先每次见面见到的都是不同的,这次一并出现了才觉得多。”
杜杙闻言失笑,掀开马车帘子指向前头的马车,“这里来的只是几个大了的表姐妹,还有些嫁了人的,家中还有七个小的不曾带出来呢。”
昔昭瞪大眼,一时失语,只跟着她指去,好一会才道:“这里七个,家中还有七个,这……这连家舅母也太能生了。”
阿鱼也来吓她,“连家光舅母就八个呢,除了表姐妹们,表兄弟也有八九个。”
昔昭一时间竟不知从何答起,看向杜杙,见她也点点头,登时便觉得荒谬得很,“这般多,便是起名也不好起吧。”
阿鱼笑道:“所以回回我们只见了筠仪、若仪、令仪几个姐姐叫名字,后头的大多是按了排行叫的,最小的那个是十七娘,上次太太带我们去做客的时候还不会走路呢。”
昔昭听得眼睛发直,双手拿出来比划道:“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了!”
说话间樊楼便到了,阿鱼向外看去,樊楼前的彩楼上挂满了灯,又装饰有各色画有醉仙的旗帜,五栋楼皆是张灯结彩、丝篁鼎沸。
因食客颇多,马车进不得内,只叫姑娘们戴了帷帽由护卫们护着上了楼,到了杜家定的两个小阁子,里头早已经有几个女侍候着,见了两家女眷纷纷上前迎接,几个姑娘又在家里头丫鬟的伺候下取下帷帽,走到窗前观赏起来。
因在三楼,骤然向下望去难免有所恐慌,阿鱼甫一挨了栏杆就吓得后退,逗得杜杙跟连家几个姑娘发笑,阿鱼转头各自嗔了几眼,“甫一过来吓着了而已,现下你看我怕不怕。”说完就靠近栏杆,悠然向下望去,连家的姑娘们也纷纷走了过来,一时间娇声莺语,好不热闹。
旁近阁子也有探头出来看的,皆是年轻的姑娘郎君们,两边也不知相不相识,各自微笑点头,两家的女眷长辈们皆在阁子里坐着,看了也不喝斥,全凭她们玩闹。
阿鱼见楼下街市人群熙攘,许多顽童叫父母抱着手里捧了各色花灯在把玩,又兼有铺子在猜灯谜、卖时花的,觉得有趣,小跑进内向连氏请求道:“太太,我看到外头有花灯,还有猜灯谜的,我叫雁影跟绣云去抄了灯谜来我们猜着玩可好?”
连氏自然答应,又叫女侍去问另一间阁子里几位连家的舅母跟姑娘,要不要买了花灯上来赏玩,那女侍便领命离去,雁影跟绣云也拿了笔墨纸张奔行下楼去抄灯谜来。
阿鱼又去栏杆上看,见绣云跟雁影动作也快,几下就到了灯谜铺子前,跟那摊主说了几句话就开始抄灯谜,连筠仪见了笑道:“好你个阿鱼,人家摆个摊子是要挣钱的,你叫丫头去抄了灯谜来,等拿上了楼你猜不猜得中人家都不知道,若是你在上头翻了书找到了,再拿下去人家岂不吃亏?”
阿鱼微笑对她摇摇头,“这摊主可不是傻的,他这摊子特特摆在了樊楼面前,就是等人家去抄了灯谜呢,等抄完了雁影自然要给他补偿,哎,姐姐看。”说着就指向楼下,“瞧,他拿了一本书给雁影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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