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淮嘴上虽说得嫌弃,悬在半空的心此时却是真正地落到了实处,看来儿子说得没错,芳儿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还能保持初心,云澄功不可没。他的城府一般人难及又如何了?左右自家女儿这性子也只有他能降得住,以后怕是就算吵架也是以芳儿心疼他受不得气而告终。
也挺好的。
“去去去,”谢淮笑骂道,“为父都被你给气饿了,赶紧让人摆饭,吃完了你们好早些回行宫,万一圣上那边有事呢。”
这就是同意了!
“好咧!”谢晚芳立刻眉开眼笑地就跑了。
“又哭又笑的,没个样子。”谢淮语带宠溺地说着,转而对云澄礼道,“往后还要请云相多担待她了。”
云澄当即回了一礼,温然笑道:“吾之所幸也。”
***
云澄从没有想到过,他这辈子还能吃到这种一家人其乐融融的饭,谢家的氛围很好,好到在饭桌上也能互相调侃玩笑,谢淮更不像一般爱摆长辈架子的父亲,性情爽快又尊重人,即便是对晚辈,也从不强迫投其所好,譬如他知道云澄多年来在饮食上另有习惯,且滴酒不沾,他也并不觉得有什么麻烦,反而还夸云澄有毅力。
云澄吃东西简单,谢家人饭吃到一半的时候,他已经放了筷子,便端了杯热茶,边慢慢喝着,边听谢淮讲岭南那边的见闻。
谢淮看他听得认真,并不以丞相之尊有什么居高临下之感,对这个未来女婿也就
更加欣赏了,其间还会停下来主动和云澄讨论几句民生问题。
谢晚芳乐呵呵地看着他们两个,扒米饭都扒到了嘴边上,谢承熙若有所思地默默放下了碗筷。
谢淮看了他一眼:“有话想说?”
谢晚芳舔掉嘴边沾着的米粒,瞧着谢承熙面前的碗,说道:“你说呀,不然剩饭要长麻子的。”
幼稚的言语,引得云澄不禁微微失笑。
“阿父,云相,”谢承熙看着他们两个,沉吟地道,“我想请你们出面,替我向英国公府提亲。”
谢淮长年在肃州,后来又流放到了岭南,并不了解京都的勋府,儿子说什么英国公府他根本就没办法把人家的女儿对上号,于是下意识转头向云澄看去。
“你想向宜安县主提亲?”云澄已朝谢承熙问道。
谢晚芳惊喜道:“阿兄,你终于开窍了!”
谢承熙没理她,径自对云澄道:“我将要去青州任职,倘若县主愿意,我想带她一起去任上,不知相公可方便亲自帮我做这个媒?”
“好。”云澄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爽快地让谢淮一时半会儿都没反应得过来:“等等,这位宜安县主什么样的人?性情如何?她……”
“哎呀阿父你就别问那么多了,”谢晚芳道,“阿兄的眼光你还不信么?宝珠是我的好友,阿兄当初在肃州被蒲定庸陷害受伤,都是宝珠帮着照顾的。”
谢淮一听,当即道:“哦,那行。”
云澄倒是没想那么多,他答应得爽快只有两个原因:一是觉得这桩婚事可行,二么,就是若谢承熙先成了亲,他和谢晚芳自然也就更不必再遵兄长为先之则了。
他觉得甚好。
离开将军府的时候谢淮父子两个亲自把他们送到了大门口,看着谢晚芳和云澄上的马车。
眼见着亲人身影渐远,谢晚芳才依依不舍地把脑袋从窗外收了回来,揉了揉眼睛,低低笑道:“我阿父还是那么英武帅气。”
云澄轻轻握住她的手,温声道:“好了,本是开心的事情,可别把眼睛哭伤了。”
谢晚芳深情款款地望着他,嘿嘿笑道:“你今日在我阿父面前说的那些好听话,要不要再对我说一遍?”
“我说了许多话,你指哪一句?”云澄装傻道。
“就是后面你表白我的那一句啊!”谢晚芳道,“你说我是你的灿烂辉芒。”
“哦,”云澄笑笑,“你既已听见了,就不必重复了吧?”
谢晚芳觉得他肯定是不好意思了,便鼓励道:“可是你并非是对着我说的呀,这样好听的话你怎么舍得只让我阿父听见呢?”又卖惨般地指着自己的眼睛,“你看我今天为了帮你过阿父那关,眼睛都哭肿了,现在都还没全消呢。我好歹也是大将军,待会回了行宫还得找理由挽一挽面子,你就不能补贴补贴我?”
云澄转头,含笑看着她,须臾,忽而倾身过来在她左边眉眼间轻轻落下一吻。
“这样补贴可好?”他说。
谢晚芳呆了半晌,脸上越来越粉,最后竟红透了双颊。
“那个……”她抿着唇边将要漫延而出的笑意,又指了指自己的右眼,“这边也还肿着呢。”
云澄莞尔,轻捧起她的脸,凑过来又柔柔吻了下她右边眉眼。
谢晚芳定定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心潮澎湃。
然后她听见他清越如三月春风的声音拂在耳畔,说道:“你是我此生灿烂辉芒。”
她情不自禁扬起脸,下一瞬,他已低头吻住她的唇。
谢晚芳只觉身子一软,四肢百骸都在发麻,耳边滚滚车轮声和车外长街夜市的喧哗声都像是顷刻间湮灭于天地,她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闻得见
他身上沁然入心的松药香。
她闭上眼睛,慢慢抬手攀住了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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