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他说,“他的妹妹是河西候夫人。”
丰安徐氏。谢晚芳在心里念了几念,忽然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愕然道:“丰安,那不是……”
“对,”云澄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停住脚步,转身看着她,平静道,“安国公夫人的母族本家也在丰安。”
不错,丰安白氏,亦是五大世家之一。这也是为何萧氏开国后白氏能与安国公府联姻的原因。
他说:“所以你现在应当明白,为何那里的县令会是徐氏家长了吧?河西候在西北虽不如安国公的光环亮眼,但先帝将他放在那里不是没有用意的。”
“雍州。”谢晚芳当即恍然道,“相公的最终目的,是想让我借徐谦这条路去雍州?”
云澄微微颔首:“不错。”
“难怪,您让我看的都是京畿各县还有雍州一带的地理志。”她说道,“那,可是丰安县那边已出现了机会?”
云澄淡淡一笑:“其实机会一直都在,只是许久以来无人能动。丰安县西南边的那座山,你还记得吧?”
她飞快在心中回忆了一遍:“剑门山!相公是说……占山而居的那个寨子?”
说来这寨子的存在本就稀奇,京都畿县,竟然还有乡民为躲避税负索性跑去占了山头,之前云澄授课时便对她讲过,官府也不是不想去清查,只是这些人依附于当地世家,偏偏大盛现行律法又规定世家只以田亩缴税,不算人头。加上乡民宗族又团结,有人来查就有人望风,一查起来这些人就往世家府里钻,个个都说是这些高门望族的家仆,再考虑到这些世家和朝中亲贵的千丝万缕之系,便越发难以下手。
让宗族势力稍弱,但又有皇室加恩在身的徐谦在府衙里坐镇,大概已可算是最聪明也最无奈的做法了。
“你此去是做县尉,”云澄说道,“佐领治安盗捕之事。虽是流外官,但你仍是我大盛第一个有品阶且真正掌有管制之权的女官,所以你去了丰安县之后必定会遇到许多打量的眼光又或者听到一些流言蜚语,不过越是如此越不可着急。徐谦此人性情中直,你只需让他看见你的能力,等到时机成熟时,你便会得到立功的机会。”
谢晚芳点点头:“相公放心,我不会因那些人便自乱阵脚的。”说完,又笑了笑,“不过相公这话说的,好像是对我很有信心?我记得书上写剑门山地势易守难攻的,何况还有宗族世家为掩护。”
她语气轻松地说着,实际上心里想到这些还真是觉得没有底。云澄为她费了那么多心思,从一开始救助她,后来又苦心教导,到现在连身份都帮她摆平还铺了一条官道出来,可万一呢?
万一她出师不捷怎么办?
“只当信心满满地试上一试。”云澄却笑意清浅地如此回道,“人生在世,也不过只能试试。”
“你心中亦不必有负担,”他说,“走出这一步,即是在帮我,帮这大盛江山。”
闻言,她心头微暖之余顿觉意气澎湃,当即郑重地许诺道:“我一定会做成的。”
云澄微微颔首,又道:“你在外自当便宜行事,不必过多顾虑,非常之时可行非常之法,身后有我。”
他说这话时语气与平时无异,仿佛这番叮嘱再寻常不过,并不值得有什么波动。
可谢晚芳却只觉心口一阵酸热,忍不住脱口而出道:“我能常给您写信么?”
云澄微怔。
她忽然反应过来,忙低下了有些发烫的脸:“算了,我知道您很忙,等有事的时候再……”
“自然可以。”他似是轻笑了一下,“你这样说,倒好像是我不肯收你的信。”
谢晚芳倏地抬起头,漫天灯辉下,眸光清亮地望着他:“那我到了那边就给你写信!”
“好。”云澄垂眸回视着她,温声应道。
***
一大早,宋承正在院子里练剑,刚才冒了一层细汗,就被前来报信的从人给打断了。
“世子,”从人道,“云相来了。”
宋承一听,即丢下手里用来擦汗的巾帕,立刻道:“快请!”言罢又招呼了下人速速去备最好的茶。
他在京城暂居的这宅子不算大,没多久,就见云澄带着随侍走进了院门。
宋承迎上来礼道:“不知云相今日会来,多有慢待,还请见谅。”
云澄看着他,淡淡一笑:“世子不必客气,正巧路过,突然想起有两句话想与世子说。”
宋承即招呼他入座详谈。
“不用麻烦,说完就走。”云澄道,“听闻世子来京多日尚未觅得良缘,我忽然想起有一人选或许合适。”
宋承一愣。
“随国公年迈,膝下又只得一个孙女。”云澄道,“倘若世子能与他家的娘子缔结良缘,随国公定会拼上一身功勋向圣上请旨让世子袭爵,世子也能就此留在京都不走了,岂不皆大欢喜?嗯,如此甚好。”
他说完,像是也不打算等宋承回应,转身就准备离开。
宋承反应过来后,瞬间惊出一身冷汗,忙快步追上去拦住了他。
“云相、云相,”宋承倒吸了一口凉气,“有话好说,我若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您直管开口,犯不着……犯不着惊动随国公他老人家是吧?”
那随国公都八十好几了,就差最后享尽一生尊荣寿终正寝,他孙女不仅是大归之妇,而且也年过四十都能做他阿母了,让他娶她?除非他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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