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渊往她手心里再添一枚铜板。袭香捏着铜板,飞快地跑走了。
容渊戴上幕篱,关上偏房的门,去了乌啼住着的东院。
乌啼正在熬药。不知是什么草药,气味浓的发苦。褐色的药汁在药炉里咕噜噜地响。
容渊轻轻叩了下门,“夫人。”
“找我有事?”乌啼头也不抬,专心致志地看着她的药。
“想请夫人带我出府一趟。”
“哦?”乌啼这才饶有兴致地抬起头,侧身望着他,“想出法子了?”
容渊只说:“夫人去看看就知道了。”
乌啼起身,就着旁边架子上搭着的帕子擦了擦手。她把药炉端下来,去喊在后院练剑的梅擅:“阿擅,我要出去一趟。你帮我把药调好。”
梅擅远远地答应了一声。乌啼将药炉的盖子盖好,走到梳妆台前简单理了理鬓边的碎发。然后她从容渊面前走过,随手撩了下他的幕篱:“带路。”
清落夫人是苏府的贵客,她要带着容渊出门,门口的侍卫自然不敢拦着。乌啼索性借用了苏府的马车,容渊低声交代了车夫几句,马车便直奔京郊僻静处而去。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一处宅子前停下。
这处宅子建在一片小树林中,地方极为隐秘。门口无人看守,大门紧闭。容渊伸手推了几下,察觉到里头是上了锁。
他掂量了一下那院墙的高度,才说:“我先翻进去想法子把锁打开,夫人在此稍候。”
乌啼无所谓地摆摆手:“用不着这么麻烦。我跟你一块翻进去就行。”
说完,她便大步走向那道院墙,单手扒着一块微微凸起的砖石,轻盈地翻身跃进院中。
容渊蹙了下眉。他虽对清落夫人并不十分了解,但却隐约觉得,眼前这位女子,似乎和旁人口中所说的那个清落夫人不大一样。
他犹豫片刻,快步跟上去,同样轻巧地翻进了院子里。
这宅子地方并不算大,一眼望过去,只有四间像样的厢房。隐约有女子的娇笑声从正中间的那间厢房里传出来。容渊放轻步子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乌啼一眼。
乌啼扬了扬下颌,示意他开门。
容渊把手放在门上,猛地用力把门推开。屋里的娇笑声戛然而止。地上凌乱地散着好几件女子的裙裳,银钗耳坠扔了一地。江佑赤.裸.着上身半躺在榻上,几个只穿着心衣的女子正伏在他身上,个个儿大汗淋漓。
听见推门声,她们一时呆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一窝蜂地去抓身旁的被子挡在胸.前。
江佑也呆住了。他愣愣地看着乌啼,脸唰地一下涨的通红,恨不得挖个地缝把自己埋进去:“母……母亲,您怎么来了?”
那几个女子闻言更是大惊失色,连忙手忙脚乱地去抓各自的衣裳。容渊一眼认出其中一个女子正是当日在红袖楼里与江佑腻歪的吴婉莹。
也不知江佑说了些什么好话,竟让吴婉莹心甘情愿地和其他女子一起侍奉他。
容渊只觉得一阵恶心,恶心得快要呕出来。
与姐姐定下婚约的,竟然是这样一个混账东西。这样的玩意儿,根本就不配活在世上。
他强压下心里的不适,转头对乌啼说:“依夫人看,江公子这副德行,可能配得上姐姐?”
乌啼心道自然是配不上。
若江佑只是残废,江家还可倚仗着旧日恩情执意让他与苏嫽成婚。可如今江佑竟做下这等龌龊之事——
太傅府要脸面,丞相府也要脸面。权贵之家,最看重的便是名声。一旦江佑在京郊外宅豢养妓.女之事传出去,别说是这门娃娃亲,江佑这辈子都别想再娶到名门大户家的女儿。
容渊冷着声音,“还请夫人回去与季夫人商议一下,尽快写好退婚书送到相府。否则,我保证今日这宅子里头的事,明日便会传遍整个京城。”
“你倒是聪明。”乌啼连看都没看江佑一眼,直接转身往外走,“行,我这就回去与我妹妹商议。”
江佑怔愣半晌,才明白过来乌啼这是要退掉他和苏嫽的婚事,立刻撕心裂肺地大喊起来:“母亲!佑儿不想退婚啊!母亲您要为佑儿的将来考虑啊……”
娶不了苏嫽,他便没了在朝堂上扶摇直上的青云梯。他怎么能甘心?
他匆忙扯过衣裳套在身上,顾不上穿鞋就往门外跑。一个跪坐在床头处的女子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怯怯地提醒:“江公子,银子还没给呢。”
江佑气急败坏地从枕头底下摸出一锭银子砸在她身上。
容渊越看越觉得恶心。若不是怕姐姐生气,他一定要杀了江佑才解恨。
不,一刀杀了他未免也太便宜了他。得用刀将他身上的肉一片片剜下来,丢到荒郊野外去喂狗。
他轻轻摩挲着袖中的匕首,为今日它没能派上用场而惋惜。
*
戌时三刻,太傅府的马车停在了苏府门口。
不多时,苏行山派人过来,把苏嫽叫到了正厅。
紫檀木案上搁着一封展开的信。苏行山把那封信推到苏嫽跟前,说:“太傅府送了退婚书来,你和江佑的婚事……从今日起便不作数了。”
苏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她连忙拿起那封信,仔仔细细读了一遍又一遍。
确实是退婚书无疑。落款处写着清落夫人的名字,还印着太傅府的朱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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