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渊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苏嫽连忙挡在他面前,对郑氏道:“是嫽儿让阿渊过来一同用早膳。”
郑氏嫌恶地睨了容渊一眼,冷冷道:“让他自个儿在偏房里头吃,别脏了你的屋子。”
苏嫽知道郑氏不喜容渊,若再说下去只怕又要起争执,便连忙转移了话题:“不知母亲今日来找嫽儿所为何事?”
“原也不是什么要紧事。”郑氏顿了顿,才继续道,“我听赵姨娘说,前几日宫里头赏了好些华锦,相爷叫人全送到你这儿来了,可有此事?”
苏嫽点头道:“爹爹说让我先挑几匹喜欢的拿去裁衣裳,便让人把那些华锦都送到了我后院的库房里搁着。”
郑氏咳嗽了两声,“我倒是不差这几匹缎子,只是赵姨娘那头惦记的很,整日到我跟前抱怨,说相爷偏心嫡女,冷落了瑜儿。正好我今日带了几个小厮过来,你若是挑完了,我便让他们把剩下的送到赵姨娘院子里去,省的她再说三道四。”
郑氏都开了口,苏嫽哪敢不应,便顺着说道:“那些华锦都搁在库房里头,母亲只管叫人去搬就是。此事都怪嫽儿,该早些给母亲送过去的。”
郑氏这才抬手唤来门外候着的几个小厮,吩咐他们跟着雪芽去库房。然后,她才安心在紫檀扶手椅上坐了下来,接过月枝递来的茶,不紧不慢地小口抿着。
容渊知道郑氏是要在这儿待上一会儿了,不由得皱了眉,他实在不想与郑氏同处一室,便轻轻扯了下苏嫽的袖子,低声道:“我先回屋了。”
苏嫽悄声应道:“快回去吧,若还觉着累,就再睡会儿。”
容渊“嗯”了一声,从郑氏身旁走过,去推卧房的门。还没等他走出屋子,郑氏忽然厉声叫住了他:“等等!”
第5章 火种(五) “你是为了这个才叫我姐姐……
容渊顿住脚,慢慢回过头。
郑氏撑着扶手站起来,冷眼打量了他半晌,哼了一声道:“我这个当家主母还在这里,你倒好,一声不吭想走就走,当真是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她慢条斯理地抽出条帕子擦了擦唇边的水渍,居高临下地看着容渊,“如今虽是相爷做主让你留在苏府,但你也别想着白吃白喝。我们苏府可从来不养没用的东西。”
郑氏边说边伸手往库房的方向一指,“我今儿带的人不够,你跟他们一起去库房,把那些华锦搬到赵姨娘院子里去。”
苏嫽皱眉道:“母亲,阿渊是咱们府上的客人,怎么能让他干活呢?”
郑氏蓦地拔高了语调:“客人?我何时说过他是客人了?若不是你与你爹爹执意要将他留下,我才不会留下这么一个不详的玩意儿!”
“母亲!”
苏嫽的眉头愈皱愈深,但碍着郑氏的身份,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柔声劝道:“母亲何必把话说的这么难听。府里头那么多下人,母亲若觉得人手不够,嫽儿这便让月枝再多叫几个人来就是。”
郑氏嫌恶地睨着容渊,话里满是尖酸刻薄:“我今儿就是要让他去搬。又不是什么矜贵的人儿,干些力气活怎么了?他现在没爹没娘的,除了苏府,他也没得倚仗,我就不信他敢不听我的话。”
容渊从始至终都漠然地站着,仿佛郑氏口中那个“不详的玩意儿”和他没有半分关系,只在听见郑氏说他没爹没娘时,脸上的神情才稍稍变了几分。
他蓦地抬眼看向郑氏,淡紫色的眼睛泛着微凛的寒意,像深冬里一池波澜不惊的湖。
而郑氏话锋一转,又回到他那双眼睛上,三句不离不详二字。今日苏行山不听她的劝阻执意留下容渊,她心里本就憋着一股火,现下好容易逮着这教训容渊的机会,她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嘴里的话越发难听起来。
苏嫽不愿容渊听见这些难听的话,刚想劝阻几句,容渊却一言不发地从郑氏跟前走了过去,几步就跨出了房门。
郑氏眼珠子一瞪,厉声喊道:“你往哪儿去?我可告诉你一句,我是这苏府的当家主母!你若是不听我的话,以后有你的苦头吃……”
她喊的嗓子都快破了音,外头候着的丫鬟战战兢兢地上前来,小心翼翼地说:“大夫人,奴婢瞧着他仿佛是跟着那几个小厮一同往库房去了。”
郑氏噎了下,过了会儿便得意起来:“你可看清了?我早知道,他不敢不听我的话。”
饶是苏嫽教养再好,这会儿也忍不住了,她轻轻咳嗽了一声,话里明显有了几分不悦:“母亲,阿渊只是个孩子,您何必非要和他过不去?嫽儿一向敬重您,平日行事,从未有过忤逆您的时候。但像今日这样的事……嫽儿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郑氏惊愕了一瞬,很快回过神来,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了。
她本是苏行山续弦纳入府中的,身份地位皆不及已故的李氏。再加上她入府数年,膝下并无一儿半女,空有个当家主母的名头,若真论起地位来,只怕连赵姨娘都不如。
只是苏嫽不计较这些,反而对她处处恭谨,敬重有加,日子久了,郑氏竟有些忘了身份,在她眼皮子底下摆起当家主母的架势来了。
苏嫽乃相府嫡女,苏行山的掌上明珠,郑氏这样的身份,苏嫽肯依着规矩唤她一声母亲已是极大的尊敬,她又如何敢惹苏嫽不快?
“瞧你说的,我不过是让他帮着干些活儿,哪里与他过不去了。”郑氏挤出一个极勉强的笑来,又悻悻地往库房的方向瞥了一眼,“他那双眼睛不详,就别到外头走动了,免得叫人看见了又要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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