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百年之后,徐令看着自己的掌心,恭顺道:“师尊,弟子怀念在周饶的那三十年,但对于回归仙界后的种种,弟子也从未后悔。”
他抬起眼,小心翼翼地看着玉清:“弟子心里清楚,弟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师尊,这便够了。”
徐令看过来时,玉清立刻转开眼,未免有些仓皇。
她攥了攥藏在袖子里的手:“不说这些了。七日后,为师将在昭明宫前处刑张不周等人,你若有空,可来一观。”
她说完,便先行迈出了仙姝观。
徐令追着她的背影拱手:“恭送师尊。”
他举止乖顺,可心中还是难忍失落——
玉清归位后,对他的疏离与推拒,他能感受到的,他不傻。
他们曾是一对那么亲密的师徒,可如今,怎么竟有些陌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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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徐令如约出现在昭明宫前。
他到场时,昭明宫前已经挤满了围观的仙者,场中几根擎天白玉柱上,绑着张不周等一众仙界败类,掌刑的仙官手持挞魂鞭,威风凛凛。
徐令环视一周,并未看到玉清的身影。
想来也是,这里是刑场,是血腥污浊之地,圣洁如仙尊那般,自然要避而远之,免得被脏了耳目。
眼瞧着时辰已到,掌刑的仙官大喝一声,高高举起手中的长鞭。
全场随之安静下来,偌大的昭明宫前广场上,只能听到张不周骂骂咧咧的,不知在讲些什么。
正这当,天边飘来一朵彩云,云上的人慢悠悠地道了声——
“且慢。”
第62章 广陵宗众仙贺寿 师叔小醋包
众修闻声连忙下拜, 齐齐唤了句“玉清仙尊”。
玉清今日似是心情不错,她抬了抬手:“无需多礼。”
徐令望着云端的人,一阵出神。
玉清驾着云, 缓缓降至地面:“本尊公务缠身,来得迟了。”
她转头看着绑得整整齐齐的人, 自然地向掌刑仙官摊开掌心。
掌刑仙官没什么好给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 就是那条挞魂鞭。
他低头看了一眼,利落地将鞭子交了出去。
玉清接过挞魂鞭的瞬间,众修倒吸一口凉气:
嘶——仙尊该不会是想……亲自动手吧?
张不周被绑在那里, 脸色十分难看。
玉清歪着头, 轻轻拽了下鞭尾:“本尊的小徒儿何在?”
此言一出, 徐令立刻成为全场的焦点。
徐令一口气没喘匀, 险些给自己噎死过去。
他一手不断拍着心口, 另一只手高高举起:“师尊,弟子在这!”
他应得又激动又骄傲,似是赢得了什么大奖。
玉清转过身, 与徐令四目相对, 稍稍颔首。
接着,她转回头面向张不周,鞭尾脱手狠狠打至地面, 打出“啪——”地一声巨响。
尘埃骤起,汉白玉铺就的地面上, 登时现出一条浅浅的鞭痕。
此时此刻,休说是绑在玉柱上的诸位仁兄,就是那掌刑的仙官,都被骇得向旁侧闪了一闪。
玉清淡淡开口:“别害怕, 本尊忙得很,打一鞭就走。”
她说这话时,始终紧盯着张不周。
张不周咬着牙,两腮的肉绷得死紧。
玉清笑了一声:“小徒儿,为师记不清了,这厮当初为难你时,打断的,是你的左腿吗?”
徐令懵然点头:“是。”
啪——
玉清出手极快,众修只瞥见一道残影,就见张不周的左侧裤脚开始止不住地向下滴血,骨裂之声全场可闻。
张不周痛呼得好大声。
玉清端立原地,纤尘不染。
她将自己的护短报复之意,明晃晃地摆在了青天白日之下。
这一刻,小半个仙界都见证了玉清对徐令的偏袒。
众修目瞪口呆地想:他们从前以为的,玉清仙尊的逆徒,原来竟是……爱徒吗?
徐令反手掐了自己一把,才敢相信,这不是在做梦。
玉清这一鞭,打散了所有不利于徐令的声音,这便是在为徐令正名。从今往后,任何人再想对徐令口诛笔伐,都要先想一想仙尊今日的态度。
这才是玉清今日到场的最终目的。
而这份清白,玉清足足欠了徐令两百年。
徐令遥望玉清,热泪盈眶。
玉清没去看徐令,只冷着脸,将挞魂鞭交还到掌刑仙官手中:“本尊这便走了,一切照常就是。”
说着,她召来彩云,缓缓而起。
在众修山呼海啸般的恭送之声中,玉清是冷情冷性的仙尊,而在无人可见的云端,她用手揪紧了心口处的衣襟,垂下头来,高兴地想——
她这样做,令儿一定会开心的吧?
她许久没有做过叫令儿开心的事了,今日,就破一次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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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玉清埋首昭明宫中,昼夜处理张不周等人留下的烂摊子,连琢光都没得空回上一次。
好在,广陵宗递来的那张金光闪闪的请柬,给了她一个休憩的理由。
玉清放下笔,带上那张请柬,驾云飞往广陵宗。
为了庆祝俞老宗主五百岁圣诞,柳吟风足足奔忙了一个月,才将装潢亘古不变的广陵宗布置得焕然一新。
这其间,上至老旧宫苑的翻修,下至每一只花瓶的图样,都是柳吟风按照俞老宗主的喜好,亲自设计挑选的,处处可见其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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