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方季薇无能为力。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鲁厂长和王辉一唱一和，将她带来的五个“职工家属”以及“职工本人”怼了回去。
    对方是谁的家属，当年家属是什么待遇，怎么离开的厂子，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清清楚楚得说明白。
    几十年前的事情，就这么清晰无疑得展现在大家眼前。
    不管其他方面，单就在兼并和工人遣散的补偿上，关凤耀当年挑不出错误。
    至于原厂的大型机械作价问题，已经无法追溯了。
    那一批设备早就在多年前被淘汰掉，连渣子都找不到。
    就算有大概的纪要在，也无法证明所谓折旧率和当时的状况是否相符合。
    这是一笔无法追查的死账。
    挨个对质完，方季薇这次垂死挣扎，毫无意外得失败了。
    方季薇面无表情得看着王辉，心中一片死寂。
    她和郑汉狄的联盟，她为辅，郑为主。
    郑是击垮王辉个人，而方季薇是想否定鼎信的过去。
    两者相辅相成，还有一定希望把鼎信推上风口浪尖。可现在……没戏了。
    方季薇沉默不语。
    她带来的几个老厂子员工家属也垂头丧气。
    他们本来是想着来占便宜的。
    没想到，被人当面戳穿。
    “走，走吧！”肥胖女人跟其他几人使了一个眼色，准备离开。
    还不够丢人么？
    “等等！”王辉却出言叫住了他们。
    “王辉，这些可怜的人只不过想要拿回属于他们的利益，是，你赢了，我无话可说。难道你现在要赶尽杀绝？”方季薇的声音中带着怒气。
    八分演技。
    “方姨，你不要把别人都想得那么坏。鼎信在崛起的过程中，到底有没有违法违规的地方，日后自有公论，但是今天这几位到了现场，我不会让他们空手而归。”王辉缓缓起身。
    “你……你想干什么？”肥胖女人有些惊恐。
    本来说好的，今天会有人帮他们一起声讨王辉，他们有很大可能能拿到一些好处。
    结果呢……那个方季薇直接词穷。
    说好的帮忙，到现在也没出现。
    “为什么要来呢？”王辉含笑看着她，“生活上遇到了困难？”
    肥胖女人迟疑了一刹那，理直气壮道：“要你管？”
    “我们之间，并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而且我始终对您抱有善意，何不说说听听呢？”王辉含笑道。
    想要击败敌人，除了硬性手段回击之外，还要怀柔。
    分化对方，瓦解对方，让他们不能形成统一的阵营。
    “我觉得……我还真能帮帮忙。”王辉道。
    “呵呵……有钱人说话就跟放屁似的！”肥胖女人冷笑，“我儿子做生意缺钱，你给我啊？”
    “缺钱啊？缺多少？”王辉笑吟吟问道。
    “五十万！嘁！”肥胖女人冷笑。
    王辉朝石志明使了一个眼色，后者立刻笑着走上发言台。
    “各位朋友，鼎信的发展离不开历史的积累，王总也知道，从前在兼并重组的过程中，有一些工人失去了工作岗位，鼎信虽然足额发放了补偿，不过王总依然觉得，他需要再做些什么。这是鼎信社会责任感的体现。”
    “经过王总的调查和研究，他决定个人出资一千万元，成立爱心基金。那些曾经在鼎信兼并重组的工厂以及公司工作，后来被迫离职的员工以及他们的直系亲属，可以向基金申请一定额度的资金作为个人创业启动资金。当然，需要经过审核。”
    石志明的视线落在肥胖女人身上：“这位女士，如果您的儿子急需创业启动资金，只要他符合基金发放的条件，您最多五天，就可以拿到这笔钱，利率是五，不会改变，大家可以放心。”
    肥胖女人愣了一下：“你……你说的真的？”
    “真的！”王辉接话道，“我说的话，都是真的！”
    肥胖女人下意识看了一眼方季薇，后者沉着脸，没吭声。
    “那……都是什么条件啊？”肥胖女人迫不及待得问道。
    “女士，我这边正好打出了几份表格，您可以过来看看！”石志明扬了扬手里的一沓文件。
    肥胖女人再也按捺不住，直接跑了过去。
    就在她准备拿表格的时候，石志明貌似无意道：“方季薇叫您来，给您多少钱啊？”
    “嘁，才三万！”肥胖女人翻了一个白眼儿，十分不屑。
    她说话的声音，说大不大，说下不小，前排股东们都听到了，纷纷扭头看着方季薇。
    堂堂鼎信创始人李成松的太太，如今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
    真是可悲可叹。
    “王辉，你是不是很得意？”方季薇冷笑，“你和我又有什么区别？一样是用钱收买，只是你找了一个更好听的名目罢了。”
    “方姨，不要把别人都想得跟你一样。”王辉道，“除了钱，我还有诚意呢。”
    石志明这个时候又继续走上发言台：“王总说了，创业只是众多选择之一，如果符合以上条件的朋友，不想创业只想要稳定的工作，那么王总承诺，每个家庭可以安排一名人员进入鼎信工作，六险一金，分文不少！”
    哇……台下不少人发出感叹。
    这诚意确实是杠杠的。
    张一曼眼睛一亮，举手提问：“王总，那您怎么确保您的承诺可以被认真履行呢？”
    “基金会单独运营，财务完全公开，并且欢迎和我有同样想法的人加入进来。”王辉环视全场，“这次鼎信的存单质押事件让我知道很多中小企业以及个体户想要获得融资很难，高利息往往让人背上沉重的负担，所以我想做点事。不过我个人的力量始终很有限，也欢迎社会上和我有同样想法的朋友可以加入进来，一起将基金做大。”
    张一曼瞪大眼睛：“王总，您这种做法考虑过风险么？”
    “考虑过……”王辉微微一笑，“最差的状况就是，全都赔掉。不过我想，如果我善于理财，那么这本金应该会有令人满意的增长！”
    张一曼将录音笔放进兜里，率先开始鼓掌。
    慢慢的，会场里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张一曼开始鼓掌。
    不说别的，个人出资一千万，年利率五，专门帮助符合条件的创业者，就这一条，王辉太良心了。
    更别说后面还有安排工作的承诺。
    方季薇的心，已经彻底沉了下去。
    她没想到，这次名誉危机让王辉完美的利用了，成为了他刷个人存在感的舞台。
    温宁和杨芸对视一眼，笑了。
    是的，王辉是要掏出真金白银，之前他和俩人都商量过，两位女士认为回报率应该不高。
    但是王辉认为……基金的出发点，就不是为了高额回报，否则去炒期货不香么？
    事情，要落在实处。
    钱，要流向实业。
    钱，对于王辉来说，只是一个数字。
    他吃穿不愁，企业日常周转宽裕，完全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往小里说，这叫营造金刚不坏人设。
    往大里说，这叫企业家的家国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