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慧恍惚了一下。
    然后笑了。
    “我们年轻的时候，也是和你一个想法，我们觉得自己不可能走到另外一条路。”林晓慧苦笑，“但是事实呢？”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王辉，你难道没想过为什么你敌人一个接一个么？因为……你成长得太快，动了太多人的蛋糕，触碰了太多人的禁忌。所以你注定被打压，被针对，被设计。”
    林晓慧此刻，绝对冷静，绝对客观。
    “我对你其实没有很大的恨意，我并不讨厌你，尽管你是荣国倒下的重要因素之一，但我知道，你只是棋子。你不做，也会有另外的人扛起你的责任。所以……你说你不会，你就真得不会？你只代表你自己么？”
    林晓慧摇摇头，又笑了。
    “你想得太简单了……越往上走，你就越会发现你的渺小，你就越会觉得被捆住了手脚。如果有一天，你的红旗俱乐部里有人需要帮忙，但是他并不站在道理一方，可他却对你帮助很大，你会帮他么？”
    “回答我，王辉，你会帮他么？”
    林晓慧步步紧逼，不给王辉任何思考的时间。
    “你犹豫了……”林晓慧微微一笑，“我知道你要私有化鼎信，俱乐部的那些人肯定会帮你，你和他们已经是一个利益共同体了，分不开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看清这一点，你才能看清你自己。”
    “我是看在霄虹和刘丹那丫头的份儿上，才提醒你一下，别把自己看得与众不同，你，我，都是俗人。我们之间的一切争端，都是为了利益，你，并不比我们高尚。懂么？”林晓慧看着王辉的眼睛，一字一句，“你是荣国倒下这件事儿里跳得最欢的，会有人来收拾你，但不会是我，记住我的警告，你好自为之。”
    说完，林晓慧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王辉叫住了她。
    “有事？”
    王辉的目光坚定而平和：“你问我，如果是俱乐部的其他人需要我帮助，我会不会出手，我确实犹豫了，但是现在我想明白了。”
    “哦？说来听听。”林晓慧微微一笑，双臂环绕在胸前，一副看你怎么扯淡的样子。
    “帮，还是不帮，要有标准。”王辉坦然道，“就像是我做鼎信和你们做荣国，目的不同。”
    “鼎信是为了创造，荣国是为了收割。”
    这句话一出，林晓慧的脸色骤然难看起来。
    “如果，俱乐部的朋友做的事是创造财富的好事，我就会帮，如果是收割别人财富的坏事，那我绝地不帮。林董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我说的收割是什么意思。”
    “呵呵……”林晓慧冷冷一笑，没有反驳。
    王辉渐渐放松下来。
    从前见到林晓慧，肯定会仰望。
    但是现在，他觉得林晓慧不过如此。
    “说得简单点吧，我想要做一个有责任担当的企业家，而不是一个唯利是图的资本家。”王辉道。
    “幼稚！”林晓慧满脸讥讽，“你出来混才几年，还要教我做人？那你说说，企业家和资本家有什么区别？”
    “其实您心里应该很清楚。”王辉微微一笑，“真正的企业家，国家因为有他而强大，百姓因为有他而富足，社会因为有他而进步。而资本家，每天考虑得不过是怎么能够轻松愉快且不被束缚的趴在国家和普通人身上吸血！”
    “至于后果……呵呵，他们才不管死后洪水滔天呢！”
    林晓慧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
    她死死盯着王辉，似乎要判断他说这些话是否出于本心。
    看了半天，王辉不曾有一丝退缩。
    勇敢与她对视。
    “呵呵……说得真好听。”林晓慧冷冷道。
    “我也会这么做！”王辉双手插兜，“即便达不到真正企业家的标准，我也会一直努力朝那个方向前进。欢迎您的监督。”
    “谁想监督你。”林晓慧冷着脸，转身朝门口走去。
    在太平间聊天，确实不舒服。
    接近门口，林晓慧的脚步慢慢放缓，然后停下，转身。
    她再次认认真真打量王辉。
    从头到脚。
    “希望你能记住今天的话。”林晓慧缓缓开口。
    “我会一直记着。”王辉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位置。
    林晓慧似笑非笑点点头，转身离开。
    高跟鞋踩在地面的声音极有节奏得在走廊里响起。
    林晓慧嗅着这里特有的，令人呕吐的味道，心中思绪翻滚。
    若干年前，当她在王辉这个年纪的时候，遇到过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
    对方也如王辉一样，眼中闪着光芒，挥斥方遒，并将振兴民族产业做为终生奋斗的目标。
    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林晓慧的家族拥有显赫的家世和姓氏。
    后面，自然是狗血俗套的情节。
    穷小子高攀不起豪门女，黯然退出。
    但门当户对的婚姻，也未必就一定幸福。
    如林晓慧。
    “王辉……”林晓慧念叨着这个这两年异军突起的名字，嘴角闪过一丝笑意。
    李霄虹对王辉的防备，连瞎子都能看出来。
    刘丹和王辉，现在自然不算门当户对。
    可刘丹几乎碰到了天花板，而王辉还在野蛮生长。
    未来，也许就真的门当户对了。
    如果王辉真的恪守本心，林晓慧倒不介意在关键时刻帮他一把。想到东海学社的那群老家伙，林晓慧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霾。
    能让郑汉狄吞药自杀的人，确实有不少。
    但是林晓慧能想到的，大部分，都在学社里。
    她不是学社成员，甚至从很早之前就对这些人有天然的防备。
    王辉，你自求多福吧。
    ……
    “王辉，总该有个了断！”
    窗前，方季薇抚摸着自己和老公儿女的合照，喃喃道。
    太阳，已经升起。
    阳光洒在方季薇的病床上。
    但是，她却在轮椅上坐了一整晚。
    一整晚都没睡。
    今天是她的大日子，得好好准备。
    鼎信，是他丈夫李成松和关凤耀一起创立的。
    如今再去分析谁为主，谁为辅，已经没有意义。
    因为鼎信已经姓关了。
    尽管王辉没有改名叫关辉，可他已经开始了私有化的进程。
    今天，也是王辉的大日子。
    将召开股东大会。
    这是方季薇给自己最后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