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分钟之后，警方踹开了郑汉狄南京居所的门。
    由于王辉事先和警局通气，同时警方在抓到这群人之后就在车上开始突审，还是隔离突审，这群出来办事的人根本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就原原本本得交代了事情经过。
    尤其是，领头人还交代了他和几个同伙杀连刚未遂的情况，同时向警方供出了郑汉狄。
    警员们立刻意识到案情重大。
    郑汉狄可是知名企业家，即便荣国已经倒台了，在郑汉狄的身上依然有不少光环和荣誉，想要直接动他，是要承担一定风险的。
    警方立刻向上级汇报。
    而上面的回答也很简单——依法行事。
    意思就是，甭管是谁，该抓就抓。
    警员们就利用郑汉狄手下打电话钓鱼，没想到对方目前为了看王辉和鼎信的笑话，正好在南京呆着，于是就有了这么一次突袭抓捕。
    屋内，没有人。
    带队警员皱着眉头：“兄弟们仔细找找……”
    他眯着眼睛，观察着桌子上的红酒杯。
    半杯，液面平稳。
    烟灰缸里还有半截雪茄，说明主人应该是吞云吐雾了一阵子才放下。
    雪茄还冒着烟，刚放下不久。
    桌子的一侧边角，摆放着郑汉狄西装革履的照片。
    照片上，郑总意气风发，
    就在警官寻找线索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一阵机械传动的声响。
    所有警员瞬间扭头。
    一名在办公桌后方的警员正愣怔得看着缓缓分开的书架。
    书架后，别有洞天。
    对于他们来说，这种有钱人家里的所谓“密室”，不是第一次见了。郑汉狄这个算是中规中矩的。
    还有更夸张的，直接把客厅一角给圈起来，不从外面仔细观看户型，根本看不出来。
    “有钱人，真会整活。”带队警员皱眉，“戴上口罩，注意脚下。”
    一行人进了所谓密室，都瞪大了眼睛。
    郑汉狄坐在密室的角落里，双腿岔开，软软靠在墙角，头歪向一边。
    一名警员谨慎走过去，检查了一下。
    “李队，死了。”
    警员们看着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商业巨子，心中是说不出的感觉。
    虽然人生一世，固有一死，可是郑汉狄以这种方式死在这里……确实有些憋屈了。
    这下子，只能等法医到场了。
    忙忙活活到大半夜，警方得出了结论，郑汉狄死于服用氰化物。
    初步判定是自杀。
    密室没有发现第二个人的踪迹，但是在客厅里，警方找到了第二个人存在的痕迹。
    没有打斗，没有拖拽，一切都十分平和。
    就像是郑汉狄和一位朋友会面，然后送走朋友，坦然赴死。
    到底谁才是第二个人，到底和郑汉狄的死有没有关系，这都需要调查，或者即便调查可能也没有结果。
    命案必破，这似乎是普通老百姓的共识。
    但是警方也不是万能的，总有一些案子，由于证据不足被迫挂起。
    而郑汉狄这件案子，也许就是这个结果。
    王辉是在警局得知这个消息的。
    他带着连刚来投案自首，按照约定，他尽自己的力量帮助连刚将功折罪，包括律师也是王辉替他请。
    连刚和赵恒益两个人的口供，会让一切都真相大白，可以想象，这件牵扯十几亿的金融质押案子，链条上的每一个人都会被牵连出来。
    可是郑汉狄一死，对于其他人的调查，肯定会受到一些影响。
    不过王辉不在意了。
    因为警方在连刚投案之后，立刻按照他的交代将那个链条上最关键的“假国企”的账号冻结。
    同时，和“假国企”账号进行过转账交易的所有账号也被冻结。
    根据警方初步估计，十六亿的被质押款，大部分能被追回。
    也就是说，鼎信资金的损失并没有想象中大。
    过几天等警方彻底调查清楚，资金就可以按照银行流程慢慢返回。
    直到回到家，王辉还处于一种不真实的状态。
    郑汉狄，竟然死了。
    那位意气风发的荣国总裁，就算是跌倒之后也依然不服输，还差点儿让鼎信的金融被定向爆破。
    没想到，就这么死了。
    还是自杀。
    王辉觉得一切都匪夷所思。
    在问询王辉的时候，警方稍微透露了一些细节，让王辉知道郑汉狄死前应该是见过客人。
    但那就不是王辉能关心的事情了。
    “我能看看郑汉狄么？”王辉道。
    ……
    太平间的温度永远不会让人舒适。
    盛放郑汉狄遗体的冰柜已经打开，旁边站着一个浑身黑衣的女人。
    林晓慧。
    这位荣国董事长在荣国倒塌之后就鲜少出现在公众视线中，没想到在这里看到她。
    “林总。”王辉向她点头致意。
    林晓慧抬起红红的眼睛，向王辉缓缓颔首。
    她刚哭过。
    王辉低下头，看着郑汉狄苍白的脸。
    哪怕是再高明的化妆师，也无法用技术来表现真正的死亡。
    抽离生命与否，完全是两个状态。
    王辉平静似水。
    没有取得胜利，仇人授首的开心。
    相反，心中升起感喟和唏嘘。
    “郑汉狄其实是个很优秀的男人。”林晓慧抽了抽鼻子，“但是我们走错了路。”
    这是在反思荣国的路线？
    “这次鼎信出了问题，我当时就猜，或许郑汉狄也有份参与，不过都不重要了。”林晓慧抿着嘴，自嘲一笑，“一了百了。”
    “王辉……你知道么？”林晓慧的双眼锁定了王辉的视线，“我和汉狄他们刚建立荣国的时候，还是很有理想的。我们想造就中国的华尔街，郑汉狄还说，他想成为中国的索罗斯巴菲特。我们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想要成为后来的荣国。”
    王辉冷笑一声：“挺可笑的。”
    “不……你不懂。”林晓慧摇摇头，“人都是会变得。”
    “当你拥有了巨额的财富，拥有了所有人的鲜花和掌声，拥有了官方的肯定，媒体的夸奖……那个时候有几个能不迷失？有几个还能记得自己从哪里来？我不能，郑汉狄不能，你，王辉，也不能！”
    “你看啊……所有和你作对的人，都倒在了你的脚下，甚至不用你亲自动手，就自己结束了生命！你看起来简直是无懈可击，身后还有霄虹那群俱乐部的人在给你撑腰，只要你想，你成为下一个郑汉狄，只是时间问题。”
    “可是我不想！”王辉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