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们什么意思啊？我为大家争取福利，还成了我的错了是吧？”张大玉眉头一挑。
    “不是说你错，但是咱们直接把人家逼急了，人家撂挑子了，我们咋办？”
    “靠，没了张屠户不吃混毛猪？”张大玉冷笑，“咱们业委会自己管理！”
    “自己管理？”一位街坊嗤笑一声，“怎么管理？”
    众人面面相觑。
    太难了。
    这老旧小区，电路老化，地面沉降，设施都到了要更换的时候，而且墙体防腐又要重做，千头万绪。
    他们这些人，身上多少都带着当年国营老厂老油条的做派。
    吃饭打冲锋，干活磨洋工，拉屎半点钟。
    到了养老的年纪，让他们自己组织组织去自我管理？
    可别闹了。
    这些业委会的成员自问，别说是其他住户，就是他们业委会这些人，互相之间都搞不定。
    如果不是有鼎华物业一直赔钱撑着，他们这小区的日常管理早就崩塌了。
    就一条，连垃圾清运费都不交，从哪里雇人来运呢？
    保洁要做，钱呢？
    防腐要做，钱呢？
    线路要改，钱呢？
    他们最大的诉求就是——白嫖。
    现在没了白嫖对象，他们自己白嫖自己？
    怎么可能？
    “那你们到底什么意思？”张大玉心中那个恨啊。
    特么的，一到这种时候，都开始打个人的小九九。
    “反正我可以去我女儿家住，修不修活动中心，对我无所谓。”一名六十多的老职工表情有点儿不太自然得开口。
    “我每天垃圾都是往外面扔，都不在小区里扔的，这个费用……我没必要交。”一名接近七旬的老太太道。
    “你往外面扔？外面那个垃圾桶也是小区物业在负责啊！”有人立刻反唇相讥。
    “我说，咱们是不是真有点儿过分了，垃圾费交了就交了吧，谁还能不扔呢？”
    “老年活动中心就不建了么？这么多老头老太太？”
    “你出钱不？我就问你出钱不？不出钱，让物业给你建？人家欠你的？”
    “你这话说的，物业不就是服务的？”
    “人家现在不干了……”
    张大玉被内部人的争吵搞得头昏脑涨，猛得拍了一下桌子：“够了！”
    平时，她这一嗓子，基本上业委会的各路神仙都消停了。
    可是今天并没有。
    “大玉，当时我就跟你说，你不能狮子大开口，得一点点来，你就不信我呢，现在好了，人家要撤摊子了，怎么办吧？你得拿个章程出来！”一名老街坊忍不住吐槽。
    “我狮子大张口？”张大玉眼睛一瞪，满脸荒谬，“王师傅，你说这话可丧良心吧，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大家？我要是不看在都是老同事的份儿上，我特么的愿意管这些破事儿呢！”
    “大玉，你说谁丧良心？我这几年哪次不是给你站台？现在成了我丧良心？”王师傅也怒了。
    争吵声渐渐升起，他们的心，却慢慢沉了下去。
    就他们这些人，已经开始窝里反了，
    ……
    半个小时过去了，李华涛办公室的东西收拾得差不多。
    而姜德志和沈菲菲面前的茶，已经换过两次。
    终于，响起了敲门声。
    “沈总，来了。”姜德志淡淡一笑。
    沈菲菲冷着脸道：“进来。”
    门开了，业委会的成员一个接一个，带着尴尬的笑容走了进来，将李华涛的办公室填满。
    为首一人，并不是张大玉，而是另外一位六十多岁的老职工。
    他的视线快速得扫视了一圈，看到已经收入纸箱的文档和相框，还有干干净净的办公桌。
    “李经理，这是干嘛啊？”老职工故作疑惑，“你不是真的想撤吧？”
    李华涛看了他们一眼，淡淡说：“陆师傅，我的领导在这里，你们有什么话就快说。”
    这是一副毫无商量余地的口气。
    业委会等人都微微焦急起来。
    陆师傅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直接来到沈菲菲面前：“沈总啊，您看，咱们这误会是闹大了啊。”
    “误会？您认为这是误会么？”沈菲菲含笑，“这是你们单方面的压迫，利用鼎信集团愿意承担社会责任来绑架我们，如果真是个误会，那就误会下去吧。”
    “沈总，这个……姜总，还有李总，咱们再商量商量，我们确实有些考虑欠妥，刚才说话的时候也没注意语气，各位都是公司的大领导，别跟我们一般见识。”
    如果是从前，沈菲菲可能就会软化下来。
    毕竟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家在她面前低声下气，她总是心头不忍。
    可是现在，她不会了。
    做事情，就要看结果。
    除了要看他们怎么说，更要看他们怎么做。
    “陆师傅，您客气了，您是老师傅，为城市发展做过贡献的。”沈菲菲平静道，“不过这次我们应该没什么好谈的。”
    一看对方语气坚决，陆师傅暗暗一咬牙：“我们业委会，刚才改组了，张大玉已经被我们踢出业委会了，现在我们是代表业委会，希望鼎华物业留下，继续管理我们小区。”
    “我们愿意把所有的欠缴垃圾清运费都补齐。”陆师傅目光诚恳得看着沈菲菲。
    沈菲菲柔和一笑：“不够啊，陆师傅。”
    “啊？”业委会的人面面相觑。
    “这些垃圾清运费，本来就该你们交齐。现在把该做的做了，这就来和我谈？”沈菲菲的目光似乎能穿透他们的内心，“我知道，你们想让鼎华留下，可以……如果留下，我们只负责清运垃圾，其他事情我们一概不管，至于你们日常生活所需要的微修等服务，我们从外面找外包公司，但是需要你们业委会直接和对方对接，费用不经过我们手。”
    “这……外包？那就没有保证了啊。”陆师傅有点儿懵。
    “不外包？那我们只有离开。”沈菲菲寸步不让。
    讲真，政府委托的非经资产处理平台，即便要退出，也比较麻烦，沈菲菲只是拿这个作为谈判筹码，也准备好万一对方不让步，就坚决退出的心理准备。
    不管是什么结果，这群得寸进尺的人，必须给点教训。
    ……
    半个小时的讨价还价终于结束。
    结果是，鼎华物业继续承担老机械厂小区的物业管理工作。
    垃圾清运费欠缴，三天内补齐。
    同时，小区内的上门修理费用，按照市场均价的百分之七十计算，按次实付。
    鼎信可以补贴，但是不能在对方直接蹬鼻子上脸的情况下继续补贴。
    这群业主想要享受服务，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哪怕是市场价七折。
    这是鼎信的最大诚意，也让业主们再也无话可说。
    实在不满意，再换？
    开玩笑，再换一家，直接收全费，他们付出的更多。
    这距离他们“不花钱”的诉求越来越远。
    沈菲菲不但解决了老机械厂小区的收费问题，还让物业迈进一步，占据了主动。
    这一下，沈菲菲至少在鼎华物业公司众人看来，绝对不是花瓶，而是真有决断力的人。
    事情解决的当晚，沈菲菲请客，邀请鼎华物业公司的管理层和各个区域经理一起吃饭。
    在饭桌上，将沈菲菲看成自己人的姜德志，却忍不住对着另外一件事开始吐槽，这引起了沈菲菲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