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选祖是恐惧的。
    这是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恐惧。
    顾瑞能够轻轻松松将他放走就意味着——他这种做法应该是得到了各方面的默许。
    再联想早晨看到的新闻，周选祖的心慢慢下沉。
    看来，他不但被荣国放弃了，被那些平日里互相利用的“人脉”放弃了，而且还被当成一个玩具被扔了出来。
    顾瑞和王辉的目的很简单，要出气。
    抓了放，放了抓，抓了再放……结局大概率是一死。
    但是死之前，他会被顾瑞和王辉尽情羞辱，而看着这一切的人，应该就是李霄汉的朋友和家人，看着他受尽折磨得死去，才能一泄心头之恨。
    “我有一个问题！”周选祖咬着牙，“你们凭什么认为是我害死了李霄汉？”
    不管怎么说，李家人始终都是讲道理的，周选祖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
    顾瑞冷冷一笑：“说是你，就是你！不是你，也是你！”
    够霸道，够无理，够直接。
    周选祖的脸剧烈抽搐起来：“你们就不怕误杀我？”
    “你这种人，误杀都便宜你了，就算你和我老师的死没有关系，你也不该活着。”顾瑞铁石心肠。
    他的眼前再次闪过老师被火焰吞噬的那一幕。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你……真的放我走？”周选祖满脸狐疑。
    事已至此，他再多问也白搭，还是看看能不能从顾瑞嘴里套出更多有用的东西。
    “当然……国境线为目标，你只要能出了国境，我就放你一条生路。”顾瑞微微一顿，“你先走，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再出发。”
    周选祖看着顾瑞，笑了：“小子，有你的！”
    他的心里，充满了求生欲。
    不管顾瑞想怎么玩，只要他肯放自己走，那他周选祖就有一线希望。
    想到这里，周选祖钻进旁边的座驾，发动车子直接离去。
    顾瑞和王辉看着车子消失，相视而笑。
    “辉子，你这是不是应该叫欲擒故纵？”顾瑞微笑。
    “并不是！”王辉眉头微微一挑，“我一直认为，真正干掉一个人最好的方式是先精神上摧毁，然后肉体上消灭，像周选祖这种人，当然要上全套。”
    ……
    周选祖的车顺利得出了北京，自认聪明的他，没有选择高速公路。
    毕竟，在那种封闭道路环境下，更容易被对方截获。
    他只要进入了县道乡道，找个合适的机会，没入茫茫人海，就没人能找到他。
    然后，他会杀一个回马枪，由西转北，一路进入内蒙古，利用在那边的人脉关系和灰色产业链，顺利将自己送到俄罗斯境内。
    到时候，再想办法转机飞美国。
    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路上，他不时得朝后方观察，看看没有一直缀在后面的车辆。
    只是，他没有受过专业训练，无法顺利分辨。
    他并不知道，这次为了对付他，李霄虹给顾瑞调集了多少资源供他使用。
    这不是顾瑞自己的事儿，而是整个李家的事儿。
    顾瑞只是一个主动上到台前接过指挥棒的人。
    周选祖车辆后方，四百米的一辆商务车内，一个五人小组正在紧张监视面前的设备，同时和总指挥部交换着即时消息。
    “目标正在向西行驶……”
    “目标拐弯，进入……”
    “现在由三号车接棒！”
    周选祖自然不知道，他开车离开北京两小时的时间内，已经换了三辆车在后面监视他。
    甚至，后方十公里开外，还有一辆王辉和顾瑞亲自坐镇的流动指挥车。
    这辆指挥车内，各种设备应有尽有。
    虽然比不上军方和警方的专业作战指挥车，但是说它是低配版也不过分。
    这种资源，用来追踪早被安装了gps的周选祖的车辆，属实是杀鸡用牛刀。
    放周选祖跑？
    然后再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开什么玩笑！
    王辉和顾瑞怎么可能会蠢到那个地步？
    如果将镜头拉高，就会看到，以周选祖为圆心，周围已经布满了李霄虹的人，他们全都归顾瑞和王辉调配。
    周选祖就像是一只在动物园狮虎山中狂奔的老虎，很快就会发现，这看似自由的环境其实四面都是高耸的无法翻越的围墙。
    王辉和顾瑞可以轮流休息。
    他们手下的人马也可以轮番上阵，让大家可以轻轻松松跟踪。
    对于周选祖而言，他已经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
    连续六个小时的狂奔，周选祖早已经在河北境内越走越远。
    此刻，他的位置大概在张家口靠北，走了一个直角路线，耽误了不少时间。
    只要再往北，就是内蒙古地界。
    不过，在这里，周选祖却停了下来。
    确定后面没有追兵后，周选祖快速将车子开进一个停车场，准备丢弃在这里，这辆车的价值超过两百万，在张家口这个地界还是有点儿扎眼。
    他下了车，从一边的矮墙翻了出去。
    从现在开始，他要做一条入海的小鱼，彻底消失在敌人的眼前。
    一通忙活之后，虽然年过半百却风度翩翩的周选祖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普通至极的县城小老头。
    笔挺的西装换车了皱巴巴的深灰外套，打理得顺滑无比的黑发变成了寸头，而且……全都白了。
    一副墨镜架在鼻梁上，走路拖着脚，完全改变了之前的挺拔姿态。
    活像一个脑血栓后遗症的中年男子。
    “呵呵……我都这个样子了，你们还能找到我？这张家口四百多万人，你们好好找吧！”周选祖冷冷一笑，钻进了旁边一家拉面馆。
    中国四大小吃——兰州拉面，黄焖鸡米饭，麻辣烫，沙县小吃。
    这种馆子遍及中国各个城市的角落，最不起眼，却最接地气。
    “大碗，毛细，加肉。”周选祖轻车熟路。
    很快，面就上来了。
    看着面前热气蒸腾的大碗，周选祖叹了一口气。
    他想起了自己还未真正发迹时候的生活。
    那时候，师傅刚刚出事儿，他如同丧家之犬般在外面奔逃……就像今天这样。
    那个时候，连续几天吃不上饭是正常的。
    他生怕有人抓住他去证明师傅是个江湖骗子。
    有一次，遇到好心人请客，一大一小两碗拉面，外加一斤牛肉水饺，这才让当时的周选祖彻底吃饱。
    一共花了二十五元。
    从那个时候起，周选祖就发誓，他一定要比他的师傅更厉害，更强大，永远不为钱财发愁。
    “唉……”
    长叹一声，周选祖低头吃面。
    掌柜的将一盘牛肉放在他面前。
    “我没点啊。”周选祖微微一愣。
    “四号桌的客人请你吃的。”老板笑了笑。
    周选祖扭头望去。
    四号桌旁，顾瑞朝他点头微笑。
    而王辉正在低头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