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李程程体温再度升高，进入昏迷状态。
    院方再次下达病危通知，并让方季薇做好心理准备。
    凌晨两点的时候，李程程奇迹般得苏醒了。
    虽然身体体温还没有降到正常程度，但是她竟然可以开口说话。
    神智还是不太清楚。
    方季薇心头一颤，不好的预感袭来。
    “妈，我看见马超了……”李程程在迷迷糊糊中，喃喃道。
    方季薇心痛欲碎。
    马超……那是李程程人生中唯一一抹亮色。
    可惜……还是天人永隔。
    “马超……”
    念着马超的名字，李程程吐出最后一口气。
    方季薇嚎啕大哭，几乎昏厥。
    见惯了生死的医生，微微叹息。
    “方女士，您……整理一下她的仪容吧。”护士好心提醒道。
    方季薇艰难无比得站起身，发现李程程的眼睛竟然微微睁着。
    女儿，你到底还有什么没放下的？
    难道就是……你的遗愿么？
    方季薇心痛得无法呼吸。
    “孩子，我答应你的事儿，一定……会做到！你……放心吧！”
    说完这句话，她用颤抖得手，抚上了女儿的眼。
    李程程，终于闭眼。
    白布盖上，拉走。
    方季薇，拿着装满李程程遗物的包裹，呆呆得在门外走廊站着。
    这次她来北京，其实有随行之人。
    不过，她不想让旁人参与到照顾女儿的工作里。
    儿子死了，女儿也走了。
    老公早就没了。
    方季薇在走廊里，神情木然。
    她的眼泪哭干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文字无法描述。
    那是希望的破灭。
    人类前行的最大动力，就是生命的延续。
    现在，眼睁睁看着自己生命的延续断掉了，方季薇的心，似乎都被挖走了。
    从现在开始，她，也只剩下归途了。
    她，在鼎信内部，其实拥有很高的人望。
    毕竟，方季薇是两位创始者其中一人的妻子。
    现在不少身居高位的高管，见了方季薇都要恭恭敬敬叫一声“嫂子”。
    更别提方季薇手里还有丈夫的股份。
    关凤耀对鼎信的控制确实很强，但是方季薇如果真想要翻天，也是有很大概率的。
    她，慢慢直起腰。
    “孩子，我既然答应了你，那就一定会做到！”方季薇的目光空洞无物。
    从现在开始，方季薇不再是从前的方季薇了。
    她的剩余人生，只有一个目标，完成李程程的遗愿。
    亲手，干掉关凤耀和王辉父子，让女儿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
    让自己，得到心灵得最终救赎。
    她可以选择同归于尽的惨烈方式，但是不行，她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要去完成。
    女儿说，要让王辉和关凤耀体会失去一切的痛苦。
    可是……她要怎么做？
    “方姨！”
    一声招呼，打断了方季薇的思考。
    她愕然扭头。
    “你？”
    等她看清了来人的脸，微微一愣。
    竟然是关敏。
    “你怎么来了？”
    关敏淡淡一笑“方姨，我觉得，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
    王辉和关凤耀在书房对坐。
    由于李程程是鼎信的高管，所以她的死讯通过鼎信内部管道，通知了关凤耀。
    “孩子，李程程和李田，都是你做的吧？”关凤耀道。
    “不是！”王辉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否认。
    关凤耀笑了：“很好！”
    “如果你刚才承认，我会毫不犹豫得扇你一巴掌！”
    王辉微微一愣，然后笑了。
    关凤耀道：“无论何时，面对何人，有些事情都是不能说的。”
    “这些事情，是要带进棺材的。”关凤耀淡淡道。
    “爸，那你有这种秘密么？”王辉道。
    “有啊！”关凤耀撇撇嘴，“谁还没有要终生保守的秘密呢？”
    “不能跟我说说么？”王辉微笑道。
    “我知道你现在心情好不少……”关凤耀道，“但是不行！有些事儿，我死前可能会告诉你，现在肯定不行！”
    一提到“死”的话题，王辉的心情骤然低落。
    “孩子，人活百岁，还终有一死呢，生生死死的事情，不要看得太重！”关凤耀轻声道，“人这一辈子，顶多前三十年是真正活着，后面的日子，不是为了女人，就是为了票子，要么就是为了孩子……早就不是自己了。”
    “你可能觉得，那是责任，人嘛，来世上一遭，总要负责任。”关凤耀摇摇头，“我以前对这种话，嗤之以鼻，我来之前，我不知世界什么样，我走之后，更不知世界什么样，我凭什么要给这短暂的旅程，加上各种限定条件呢？”
    王辉瘪着嘴，没有说话。
    因为关凤耀前几十年，确实是这么干的。
    放荡恣意，从不为他人考虑。
    只顾自己痛快。
    所以，才会有柳茹雪怀着孕只能偷偷生下自己。
    所以，才会有方季薇一个有夫之妇都被关凤耀搞到手，留下李田这个血脉。
    所以，才会有关凤耀无意间收养关敏，将她作为玩物。
    等等等等……今天这一切，其实都是和关凤耀只顾自己不顾他人的做派分不开的。
    根源，就在他关凤耀身上。
    “可是我现在呢……稍微有些想明白了！”关凤耀道，“还是要留下点儿东西！”
    王辉没吭声，他知道关凤耀想说，一定会继续说。
    “臭小子，等我自己说是吧？”关凤耀笑骂道。
    王辉坦然一笑。
    “我确诊之后，去庙里找老和尚聊天去了！”关凤耀摇头自嘲，“从前我从来就没琢磨过自己会信这个东西！怪力乱神的，都特么的瞎扯！”
    “结果啊，你猜怎么着？我在老和尚对面坐下，还没说话，老和尚就说了一句，施主，你命不久矣！”
    关凤耀一拍大腿：“我特么的当时差点儿以为，他是来套路我的！”
    “结果，人家说得头头是道，指着我的胸膛说，肺里应该有大问题，我才知道，人家是正经的中医出身，只是后来因为有其他事儿，让他一个想不开，就当了和尚！”关凤耀摇头叹息，“可惜了，挺厉害一人，去庙里人家解签去了。”
    “那老和尚，跟我说了很多，还给我看了面相， 手相，我一句话都没说，他基本都猜个九成，让我真是惊了。”
    “他劝我说，能留点儿念想就留点儿念想，这一次走了，下一次再来，也许就能续上！所以……我从那个时候开始，就特么的琢磨着，留个儿女吧，还有啥比血脉延续更好的呢？”
    王辉淡淡道：“所以，芸姨怀孕，你也没什么意见，而且也接纳了我妈？”
    “算是吧！”关凤耀拍拍脑袋，“其实，想要一点儿牵挂都没有就去死，还真挺难的！”
    “小子，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