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会儿，赵勇觉得有些不太合适。
    肖扬算是他的小弟。
    而李程程，怎么说也为他出谋划策，自己表现得这么冷血，有可能让肖扬离心离德。
    “肖扬，我知道你不好受，我也不舒服！”赵勇违心道，“可是呢，生死有命，李程程本来就有病在身，我们应该造作心理准备！”
    肖扬点点头：“我想办法通知李程程的家人……也算是为她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勇哥，你说……王辉这次死定了么？我总觉得不保险！”肖扬皱着眉头。
    赵勇冷冷一笑：“没事，如果他真的命大，能逃过这一劫，到时候我会送他走！”
    “勇哥？”肖扬愕然已对。
    赵勇面无表情道：“我可是遵纪守法的人，但是畜生可不懂这些！”
    肖扬猛然想起赵勇在圈子里出了名的一项爱好。
    身体一僵。
    相比赵勇和肖扬这边的狂喜，以及李程程那边的孤独，王辉这边则平静很多。
    原定在第二天进行的移植手术，自然是不能进行了。
    王辉安静得收拾了个人物品，办了出院手续。
    回到了关凤耀租住的别墅。
    见到他的时候，后者正一脸笑容得陪着杨芸在院子里散步。
    杨芸没有显怀，可是走路姿势已经有些变了。
    只要是怀了孕的女人，都会下意识得将身体重心后移，哪怕怀孕只有一个月。
    这是一种从基因中带来的，对下一代的保护意识。
    而随着胎儿的发育，女人的双脚着力点就会越发落在脚后跟附近。
    所以，有经验的人从背后观察女人的步伐，就能知道她是不是怀孕了。
    王辉安静得看着。
    柳茹雪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的身边。
    “孩子，我都知道了！”柳茹雪满脸的悲伤，“我们再想办法。”
    就在两个小时之前，别墅里住着的三个人，得知王辉干细胞捐赠终止的消息。
    柳茹雪，不得不承认，自己相当难过。
    和王辉的感情有多深厚，是另一回事。
    但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绝对是人间惨事。
    “妈，当时你怀孕的时候，我爸没有这么陪过你吧？”王辉忽然道。
    “啊？”柳茹雪一愣，苦笑摇头，“没有啊……他当时要是知道我想把你生下来，肯定会逼着我去打掉，孩子……不要再记恨他了。”
    “我不恨他！”王辉视线有些模糊，“我只是在想，人真是太脆弱了。”
    “你看，那些大草原的马啊，羚羊啊，小宝宝生下来就能站起来，跟着妈妈一起跑，躲避狮子猎豹这些猛兽的猎杀。而人呢？”
    王辉似乎这一刻，摇身一变成为一位哲学家。
    “人啊，要小心翼翼得一直呵护着，才能健康安全得长大。而且一下就是十八年！”
    “这中间，会出现多少事情？”
    “被车撞，被人打，不小心受伤，缺胳膊断腿，耳聋眼瞎……想想，我长这么大，真是不容易！”王辉吸了吸鼻子，“结果，一场病，又要说再见了！”
    “真是没意思透了！”
    “还真不如做一只羚羊，能跑就跑，跑不了就被猎豹吃了……干净利索。”
    柳茹雪，轻轻靠了过来。
    母子俩的手臂，贴在一起。
    手，紧紧相扣。
    眼泪，无声。
    什么埋怨？
    什么愧疚？
    在这一刻，不复存在。
    除了生死，其余的都是小事儿。
    “小子，别哭丧个脸，你离死远着呢！”关凤耀走过来，大喝一声，“跟我打两把乒乓球！”
    别墅地下室，被改造成了活动室。
    正中间，摆着一张乒乓球案。
    爷俩各自占据一端。
    关凤耀穿着短袖，横握球拍。
    王辉本来没什么兴趣，却禁不住关凤耀和柳茹雪的怂恿，只能硬着头皮加入。
    这场球，打得毫无悬念。
    关凤耀连续扣杀。
    横拍技术很有点儿功底。
    王辉左支右绌，各种接不到球。
    最后，俩人气喘吁吁得靠在墙壁上。
    “爸，遗嘱改了吧！我现在的命运，只能交给老天爷了！”王辉双眼无神，望着地下室的顶棚。
    “不用改，遗嘱有个补充条款，如果你死在我前面，那我死之后，这笔钱就做一个信托。杨芸和她的孩子，还有你妈，每个月都能领到钱！”
    “王辉，我说了，你离死还远着呢！打起精神来！”
    王辉依然没动。
    他曲着膝盖，脸深埋在膝盖中间，肩膀微微抖动。
    发出微不可闻的啜泣声。
    关凤耀鼻子一酸，一把搂过王辉的肩。
    面露戚容。
    他们父子刚要修复关系，却双双得到噩耗。
    这一刻，两个血脉相连的男人，也产生了心意相通的感觉。
    一个是看尽人间风景，却想要弥补遗憾的老年人。
    一个是事业刚刚起航，不甘心就这么离开的年轻人。
    人类的悲伤有十万种，种种不相同。
    “爸，我想把小丫接过来，如果……我有个万一，小丫还能在身边！”王辉轻声道。
    关凤耀懂得他的意思，长叹一声，点了点头。
    ……
    就在王辉陷入绝望的时候，温宁，依然在努力奔走。
    她集合手下外语方面的人才，开始询问欧洲和东亚其他国家的骨髓库。
    并且把王辉的配型信息，通过邮件发送。
    如果配型能成功，她就会带着王辉直接飞到目标国家，在对方国家的医院里做手术。
    不管怎么样，不能放弃。
    “老板，韩国那边没戏了！”苏沫皱着眉头回话。
    她的英语，就跟母语一样。
    也是求助小组中的核心。
    负责东亚和东南亚主要国家骨髓库的联络工作。
    “再远点儿也不要紧，印尼，马来都可以！澳洲也没问题！”温宁急吼吼道。
    “老板，王辉……”苏沫欲言又止。
    温宁眼神，瞬间犀利起来。
    “苏沫，在我看来，王辉是个很矛盾的人，他可以在绝境爆发出强大的力量，但是也会面对一些事，彻底放弃希望，这次的事情对他打击太大，如果他还留存着希望，绝对不会擅自办理出院手续。”
    苏沫张了张嘴，最后点点头：“没想到，你这么了解王辉！”
    “我和他，是战斗伙伴！”温宁紧紧攥住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