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你说说，养孩子，干嘛呢？”
    和王辉走在平房区边缘的小道上，张老哥神情萧索。
    这里，距离张老哥的家，只有不到二十米，但已经是路边人行道的范畴了。
    老旧小区，布局和小区封闭性方面，都不是很好。
    “老哥，他们肯定也是孝顺你的！”王辉安慰道。
    “这个不用说，孝顺嘛……”张老哥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得吐了出来，“还是孝顺的！”
    言语中，无限唏嘘。
    孝顺孝顺，既孝且顺。
    现在，即便王辉再想说好话，有些话也依然说不出口。
    总不能睁着眼说瞎话吧？
    “老哥，也许你对他们有些不满意，但是我相信，如果你出了什么事儿，他们肯定会不管不顾得冲过来，一家人就是一家人，血脉的情分是割不断的！”王辉安慰道。
    张老哥点点头。
    王辉自然能看出来，他心灰意冷。
    人生暮年，子女离心，这确实是让人心冷。
    “报应！”张老哥咬着牙道，“我这都是报应！”
    “您别这么说，我听了也挺难受，其实都怪我，不该在您背后往前推的！”王辉现在是真正后悔了。
    哪怕不帮小狐狸出这口气，也行啊！
    “孩子，别这么说……你再推我，也得我愿意啊！”张老哥笑了。
    周围堆叠在一起。
    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也是看破世情的豁达。
    这一刻，王辉也笑了。
    然后一道黑影，以迅雷般的速度，从眼前掠过。
    王辉的视线，只捕捉到一闪而过的刹那。
    似乎……是一个戴着头盔蒙着大半张脸的骑行者。
    “嘭！”
    张老哥带着笑容，被撞了出去。
    自行车，毫无停留的意思，反而加速离去。
    骑车人，甚至还回头看了一眼。
    似乎在确认，张老哥是不是已经被撞倒。
    然后，他瞥了王辉一眼。
    眼神中，似乎是嘲笑，又似乎是不屑。
    热血，冲上王辉头顶。
    那双眼睛……她记住了。
    王辉直接扑到张老哥身边。
    后者，直挺挺得躺在地上，视线已经呆滞。
    呼吸特别急促。
    “来人啊！”王辉声嘶力竭得大吼。
    ……
    急救室内，王辉和张老哥的儿女，以及闻讯赶来的一群老邻居，围在张老哥的床边。
    大家都知道，这是张老哥的最后时光了。
    那一次剧烈撞击，带走了他所有的生机。
    现在是靠医生的针剂，强行帮他振作起来，交代后事。
    张老哥的儿女，手足无措，哭都哭不出来。
    消息太突然。
    不久前还和父亲聊天，一转眼，就是临终状态。
    放谁身上也受不了。
    “姓王的，要不是你，我爸怎么会成这个样子？”张老哥的女儿，盯着王辉咬牙切齿。
    她恨。
    她恨王辉为什么可以获得父亲的信任。
    她恨最后陪在父亲身边的为什么还有他。
    “没错，你要负责，负责！”张老哥的儿子，撕扯着王辉的领子，用力摇晃。
    旁边的老邻居们，立刻想要拉开两人。
    王辉始终木然得让对方撕扯。
    丝毫没有还手的意思。
    而张老哥的儿子，却是把父亲不认同自己观念的怒火，借着这次机会，彻底爆发出来。
    都是王辉，没有这个王辉，父亲一定会听他们兄妹的话。
    这个该死的王辉，介入他们父子的关系，混账一个！
    “呃……”张老哥，看着这一切，眼中闪过一丝悲伤，极为吃力得举起了手指。
    “你爸有话说，别闹了！”薛大姨惊呼一声。
    张老哥的一双儿女，立刻反应过来。
    “爸，你要说什么？”
    “爸，我们都听着呢。”
    张老哥的手指，极为缓慢得移动。
    众人的心思，都被指间，牵动着。
    最后……指尖，指着王辉。
    “小王，老张要和你说话！”薛大姨惊呼一声。
    在医院里，不该这么大惊小怪。
    但是……现在没人在意了。
    一个人的最后时光，由他去吧！
    “张老哥，我在！”王辉吸了吸鼻子。
    他和对方，无亲无故，甚至……还用手腕，引诱对方按照自己的计划去做。
    明明和他没什么感情，可是自己……却忍不住哭了出来。
    看着病床上，气若游丝的张老哥，王辉泪眼朦胧，仿佛回到了养父离世的那一刻。
    那个明知道自己不是亲生，却并没有把他和弟弟王乔分别对待的农村男人。
    这一刻，两个身影，合二为一。
    王辉拉起张老哥的手：“我听着，您说！”
    “房……房子……”张老哥艰难万分得把字，挤出牙缝。
    房子？
    众人一下子精神了。
    那一对儿女也懵逼了。
    这是最敏感的部分。
    “房子……给……给……你！”张老哥看着王辉，指着王辉，嘴唇颤抖。
    王辉，瞪大眼睛。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此刻，脑海里似乎锣鼓镲一起拼命敲响。
    让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觉得脑子轰轰嗡嗡。
    “爸……你说什么呢？”女儿陡然尖叫起来。
    “爸，你糊涂了？”儿子也震惊万分得狂吼起来。
    邻居们也傻眼了。
    房子！
    那是张老哥这辈子最后一部分财产。
    竟然……给了王辉？
    “张老哥……我……”王辉颤抖着，泪水又涌了出来。
    心中的滋味，根本无法描述万一。
    他和这个垂死之人，认识也就七天。
    为什么？
    为什么选了他？
    没有理由！
    真的没有理由！
    “我爸是老糊涂了！”张老哥的儿子恨恨道。
    但是……张老哥却没有给儿子任何机会。
    “房子……给……王辉！”张老哥又艰难无比得念了一遍，然后视线，缓缓望着薛大姨。
    薛大姨红着眼圈点点头：“我知道了，老张，我给你作证，我们这些老邻居，都给你作证！房子，给王辉！”
    “呃……”张老哥，心满意足得点点头。
    胸口，缓缓得瘪了下去。
    再也没有鼓起来。
    “爸！”儿女同时大哭。
    老邻居们一个个捂着嘴，泪如雨下。
    远亲不如近邻，更何况是一起工作过的老伙伴。
    岁月漫长，一个接一个离去。
    这种生离死别，如何不让人黯然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