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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兴国寺不常有香客借宿,可齐辂是弘仁大师旧友,小师父很快给收拾出一间禅房。
    山色空濛,落雨潺潺,远处山头上刚浮起薄薄灰白,前头宝殿隐隐传来做早课的梵音。
    齐辂穿戴整齐,临窗端坐,望着檐外斜风细雨,微微出神。
    明明每日都会梦见她,为何昨晚一夜无梦?莫非佛陀有灵,借此告诉他,越是想知道,越是求不得?
    长公主府,翠翘立在细颈月下美人瓶前,莳弄着新折的艳雪红、珍珠绣线菊,娇美的花瓣含羞带露。
    “何时落的雨?”萧青鸾着一身合欢花细绫寝衣,墨色青丝散开,垂在服帖的衣料上,眉眼透着一丝初醒的慵倦,不经意已是艳媚惑人。
    “约莫丑时。”翠翘安置好花束,上前替萧青鸾更衣,“公主不必担心,奴婢们安排一对侍卫,先送的容筝姑娘回去。”
    话没说完,翠翘又跑去妆台上取来一封信,递给萧青鸾:“早些时候,容筝姑娘着人送来的。”
    萧青鸾只当是保平安的话,随意展开一看,忙又合上。
    桃花笺上的字迹,却已映入脑海:“齐大人可是公主良人?”
    明明是容筝对不该动的人,动了凡心,却先来笑话她。
    什么良人?分明是孽缘。
    她把纸笺揉作一团,眸光一闪,快步走到书案旁,落笔:“大师佛性坚定,可要本宫相助?”
    “送去眠香苑给容筝姑娘。”萧青鸾笑意嫣然,小小捉狭终于将心口泛起的浅浅心伤抚平。
    听说齐辂去钟灵山一宿未归,谢冰若特意去齐辂院中求见,却被逐风借口推拒。
    去正院请安的路上遇着齐轲,她才无意中知道,长公主推拒睿王邀约的马球,也去了钟灵山。
    果真这么巧吗?
    辂表哥待她虽不甚亲近,对婚事却一向默认。
    自从长街之上,他接住长公主落下的玉簪,似乎一切都改变,张扬跋扈的长公主竟会在琼林宴上对他多加维护,甚至不惜痛打定国公的亲侄。
    如今,更是追着表哥去钟灵山,长公主尊贵美艳,世间有男子能拒绝她吗?
    即便齐辂否认,谢冰若也无法说服自己不多想。
    辂表哥素来有主见,他心意已决,便不会再娶她。
    谢冰若轻咬下唇,噙着泪。
    朝齐夫人盈盈跪拜:“姨母,劳您对冰若的亲事多番费心,可冰若断不敢因此伤了您和表哥母子亲情,是冰若福薄,配不上表哥,请姨母做主,解除我与表哥的婚约。”
    “冰若,你……”齐夫人讶然,齐辂深得帝心,前途必不止于此,冰若这傻孩子,竟说放手就放手,“婚姻大事,素来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忤逆不得。”
    “求姨母成全。”谢冰若再拜,身前地砖已洇出一团湿痕。
    “罢了,罢了,你们年轻人的事,姨母管不了。”齐夫人倾身扶起她,轻扣她双肩,“你放心,姨母再替你找个更好的。”
    哪里会有更好的?姨母不过是哄她罢了,说是为她做主,却不见请媒人定婚期,对齐辂发火多半也是做给她看,等着她识趣让步。
    不管在外祖家,还是姨母这里,她们看似待她好,实则什么好处也没落到她头上。
    她只是外甥女,生母又早已不再,姨母对她的情分有限,断不会替她出嫁妆,想必过些日子便会寻由头,把她送回江南外祖家去。
    谢冰若臻首微垂,暗暗攥紧衣袖,眸光决然。
    她必须为自己谋算。
    齐辂的命,是她可怜的兄长换来的,还间接夺了她本该有的贵女身份。
    她给过齐辂机会,可齐辂不愿娶她,那她就自己爬到更高的地方去,向他讨回欠她的!
    “姨母,冰若想出府散散心,天黑前回府,求姨母准允。”谢冰若神色哀戚,苍白的面颊带着泪,柔弱可怜。
    齐夫人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得点点头,另派了一名会些拳脚的嬷嬷跟随。
    驶离齐府大门,谢冰若坐着马车,漫无目的兜一圈,便引着车夫朝城外睿王别庄方向而去。
    她特意从齐轲嘴里套过话,今日睿王会去别庄垂钓,没请什么人。
    到达别庄附近,谢冰若说想一个人静静,把丫鬟嬷嬷支开数百米外,独自一人沿着湖边走。
    别庄外,湖水广阔,雨还没完全停,天地间悬浮无数微小雨珠,苍茫混沌。
    谢冰若脚步轻,衣衫色彩素雅,离湖边垂钓的睿王只三丈远时,才被侍卫察觉。
    “什么人!竟敢打扰睿王爷!”侍卫冷肃拔刀,刀锋凛然。
    “王……王爷?”谢冰若杏眸微瞪,似是受到极大惊吓,“小女子……”
    话没说完,脚踝被绊了一下,斜斜往湖面跌倒。
    噗通一声,落入水中。
    “唔,救命!”湖□□,正合她意,她状若绝望地挣扎,“救我。”
    湖水淹过口鼻时,她分明看到锦衣玉带的身影飞身过来,谢冰若无声莞尔,任由身子往水下没入。
    被一双大手捞起,抱入怀中,有人唤来郎中替她诊治,睿王盘问她丫鬟嬷嬷,又吩咐人去煎药,煮驱寒汤。
    她统统知道,却一直做昏迷状,维持着最惹人怜惜的姿态,直到其他人退下去,只睿王一人守着她。
    回到府中,齐辂又重新开始梦到萧青鸾,很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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