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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来京中时,韦贵妃早已薨逝,故而从未亲眼见过。只是听旁人议论,知道这是位娇蛮跋扈、心狠手辣的妖妃、奸妃。
    再加上裴承思这些年颠沛流离皆是因她而起,便更没半点好印象。
    万万没想到,太后竟会看着她想起韦氏。
    见她黑白分明的眼瞳中满是疑惑,陈太后抬了抬手,将殿中伺候的宫人悉数遣了出去,同云乔讲起当年旧事来。
    韦贵妃并非名门望族出身,算是猎户之女;先帝那时也不是九五至尊,而是不受宠的皇子。
    先帝生母是个出身低微的宫女,相貌寻常,凑巧被惠帝酒醉后临幸,甚至没带回后宫去,就那么留在了行宫。
    惠帝子嗣众多,起初压根没将这么个皇子放在眼中。
    先帝虽是皇室血脉,但在行宫那些年,过得还不如有头有脸的奴才,受过不少屈辱。
    韦家在行宫当差,韦贵妃与先帝自少时结识,算得上是青梅竹马,私下里也会帮他们母子筹谋生计。
    后来,惠帝器重的儿子们因夺嫡斗得两败俱伤,死的死、囚禁的囚禁。他心灰意冷之下,终于想起行宫中的儿子,着人接回身边来。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先帝自此平步青云,后来登基为帝,将韦氏接入宫中为嫔。
    那时的韦氏虽也嘴硬不饶人,但远没到后来泼辣跋扈的地步。只是宫中妃嫔众多,嫉妒她得宠的更是不在少数,彼此撕扯来撕扯去,愈演愈烈。
    后来韦氏生下皇子,晋为妃位。
    可谁知还没过周岁,小皇子竟没了,详查下去,发觉是贤妃指使那新得宠的舞姬出身的采女下毒手。
    韦氏因此彻底发了疯,将那采女生生溺死在了冬日的莲池中,也连带着恨起先帝来。
    先帝愧疚不已,废贤妃,给韦氏贵妃之位,又破格提拔她的家人兄弟,想方设法地弥补。
    “许多人都说,韦氏仗着与先帝的情分,媚上惑主。”陈太后无声地叹了口气,“但哀家看着,她更像是被这后宫给逼疯了……”
    陈太后旧时也曾对韦贵妃咬牙切齿,尘埃落定后回头看,倒觉着这是个又可恨又可悲的人。
    对于陈景与云乔的“交易”,陈太后起初并不认同,是在想到韦氏旧事后,渐渐改了主意。
    倒不是真觉着云乔的心性会做出草菅人命的事,而是她留下来,于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云乔喝了大半盏茶,沉默片刻,也叹了口气。
    从前,韦贵妃这三个字在云乔心中就等同于“坏女人”,如今听了这些,倒不会将韦氏做过的那些恶事一笔勾销,只是难免唏嘘。
    说是青梅竹马,可先帝一边深情款款,一边睡妃嫔、纳舞姬,韦贵妃却将自己一辈子都耗在对他的爱、恨之上……像是应了那句“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委实太不划算。
    这也是云乔执意要离开的缘由。
    “于有些人而言,这宫中的确不是什么好地方,你既已经想明白……”陈太后顿了顿,意有所指地道,“那就回去吧。”
    在宫中这么久,陈太后待她虽偶尔严苛了些,但皆是出于好意,她也的确学到不少。云乔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恳切道:“多谢您许久以来的照拂,云乔铭记在心。”
    陈太后含笑看着她,微微颔首。
    雍容端庄的仪态莫名叫云乔想起国色天香的牡丹。
    这样的富贵花,正适合生在宫中,执掌权柄;而她则是路边生长的蒲公英,一时被风吹得误入宫闱,兜兜转转总是要离开的。
    回到清和宫后,云乔将陈太后的话又想了一回。
    她不清楚陈景的具体安排,但知道,自己要做的就是秋猎出宫。后续的事情有陈景来办,这件事只能自己想法子。
    虽说依着旧例,秋猎应有皇后随行。
    可裴承思就算没话找话时,也从未同她提过此事,难免叫云乔生出怀疑,他是压根没准备再让自己离宫。
    云乔琢磨了两日,裴承思仍未提秋猎,倒是先把芊芊等来了。
    “怎么突然过来了?”云乔关切道,“可是有什么事?”
    芊芊见云乔一脸疑惑,对此毫无所觉,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云姐莫不是连自己的生辰都给忘了?”
    云乔怔了下,又算了算日子,这才回过味。
    自父亲去后她便是孤身一人,头几年过得狼狈,早就没了过生辰的习惯。想起来就下碗长寿面,若是想不起来,日子便如往常一样过。
    近来,先是惦记着为栗姑报仇,又惦记着秋猎之事,压根没想起这回事。
    而当初云乔记在陈家族谱时,生辰八字是改动过的,是以宫人们也压根不知今日竟是她的生辰。
    若不是芊芊来提醒,怕就真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这是我在相国寺求的平安符,和亲手绣的一方帕子。”芊芊取出备好的生辰礼,给了云乔,“还有元姑娘托我捎来的料子,说是自家从南边新得的,宫中也未必有呢。”
    说着,宫人已经将那匹料子送到房中。
    元瑛很了解云乔的喜好,送料子时,专程挑了这匹天青色的。
    云乔挨个看过去,眉眼弯弯地笑道:“劳你们记挂了。”
    一旁的青黛见着她这模样,有些唏嘘。
    平素里,裴承思没少让人送东西过来,各色奇珍异宝能叫人晃花了眼,可她从来都看也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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