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归是救命恩人,哪能嫌话多。
只在心中暗道:她怎如此有精力,分明受伤,却还话语不停,甚至有心思逗弄他,怪哉奇哉。
直到抹好药,浮生才发现屋内安静许多。他将药瓶放好,弯身侧头瞧去,她竟睡着了。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铺开一层阴影,红唇微微撅着,好似有话没说完。
睡着后,也是俏皮十足。
回想前些日在山洞里的初印象,她看起来不太正经,令他愤怒又难堪。今晚却毫不犹豫出手救他,方才又像个爱捉弄人的小姑娘,真不知哪个才是她。
待药干透,浮生便拿来自己的被子,帮她盖好。他叫师兄们先睡,他则坐在书房守了整宿。
三师兄和四师兄原想替他休息,皆被他以‘她是我的救命恩人,理当由我照料,怎能劳累师兄。’婉拒。
‘救命恩人’四个字,成了他今晚所做这一切,最合乎情理的理由。
*
次日清晨,姽宁醒来,却是被疼醒的。
伤口实在太深,药效过后,便是一阵阵钻心的痛。
她不得不赶紧找个地方疗伤,忙起身,谢过大家,就要离开。
可衣裳破了,没法再穿。
三师兄拿来一套僧袍,递给她:“这是浮生前几年的道袍,还算干净,女施主若是不介意,就先将就穿着。”
又拿出些银两,放在僧袍上:“这点应该够女施主添置一件外裳。”
自家男人的衣服怎么会介意,她点点头,双手合十,将银两搁在桌上,彬彬有礼道:“银两我断不能收,僧袍就不客气了,谢过师父。”
以免遇见住持,姽宁急匆匆离开寺庙。浮生问她住在何处,要送她。
姽宁一句:“我那儿是土匪窝,你去了就回不来了。”便吓住他的步子。
等他要追上前,她早已踏出寺门,放眼望去,哪里还有影子。
姽宁在山下寻了间僻静的山洞,便开始调用神力,治愈后背的伤。若靠凡人的药膏,没个十天半个月,这伤难以愈合。
她闭关了整整三天,直至伤口完全复原,身子已无大碍,才离开山洞。
姽宁行至秋华寺,施法隐身后,正跃上围墙。只听后方有人言语,声音十分熟悉,她转头看去,顿时一惊。
前面一高一低,正提着竹篮兴高采烈往这里走来的两人,竟是南辛和朔明君?!
姽宁立马跳下围墙,将身显现。
二人见她突然出现在寺庙门口,愣了愣,南辛反应过来,喜不自胜奔过去:“娘亲!”
姽宁赶忙上前捂住他的嘴巴,再将他和朔明君叫去下边的小树林。
*
树荫下,姽宁问:“你们跑来做甚?”
南辛欢喜地举起手中的篮子,将布一掀,里头整齐的摆放着斋果和香烛。
“我们过来烧香拜佛。”他嘻嘻笑道,第一次来寺庙,新鲜又好奇。
姽宁只觉这借口好笑,身为伏魔大帝和凤凰神帝的儿子,跑来这小寺庙烧香拜佛,信他才有鬼!
朔明君想解释,被姽宁一记冷眼把话给堵回嗓子眼。他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帝后发起火来,连大帝都不敢招惹,还是....噤声吧。
姽宁晓得朔明君并不会贸然将南辛带出来,铁定是南辛缠着他要下凡。
她抬手,弹南辛的脑门,一副严母的口吻:“说实话!”
南辛摸了摸额头,委屈巴巴道:“孩儿想娘亲和爹爹了,所以就求着朔明君带我过来瞧瞧。”
果没料错,姽宁问道:“你怎么晓得我和你爹爹在这里?”
南辛老实交代:“雪狼带我去地府找阎王,阎王兄与我说的。”
姽宁扶额,这么快就喊上阎王兄......也不晓得她不在的日子里,这小家伙去地府对阎王做了什么,辈分都平了。
南辛扯了扯姽宁袖口,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道:“娘亲放心,我与朔明君假装父子,去庙里烧香供些斋果,顺便瞧瞧爹爹,保证不会露馅的。”
只要他软言软语的恳求,姽宁从来就没法硬下心拒绝。果真父子,一个个将她刀子嘴豆腐心的性子拿捏得准。
罢了罢了,既是装作上山拜佛的,倒也无碍。
姽宁只叮嘱:“烧香不必,供些斋果就行,至于这些香烛,直接给庙里的僧人,他们收着就行,你尊位不低,不必跪拜。”
“嗯!”南辛笑咧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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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进入寺庙,姽宁隐身悄悄跟在他们身后。
直到浮生出现,姽宁小声在南辛耳边:“那位身形修长的小僧,就是你爹爹。”
南辛和朔明君目光齐刷刷望过去,只见东南侧有个和尚正跪在团蒲上,一手执佛珠,一手提法钟,双目微翕,念诵佛经。
南辛看得满意,心中啧啧夸赞:果然是爹爹,下凡当个和尚也是最俊的那个。
人见过了,斋果供了,香油钱也给足了,姽宁便催促二人离开。南辛虽想与爹爹说两句,却也知不合时宜,恐扰了爹爹历劫,只能依依不舍的离开。
踏出大殿时,恰巧遇见正走来的住持。
那住持见到南辛,慈眉善目的面容先是一愣,骤而露出些许惊诧,将他叫住:“小施主请留步!”
姽宁一看,不妙,这老和尚果然有双慧眼,定是瞧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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