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官必然不是因为这事而公报私仇, 姽宁只是恰借此,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让刑官体验被冤枉而百口莫辩之苦。
不等那刑官张口辩解, 她又道:“那雷刑将他打得体无完肤,元气大损, 几天下不来床, 你们怎如此心狠!”
说着, 姽宁哽咽一下, 眼中含泪。瞧得刑官心中满是罪恶, 怀疑自己当真判罚不公?
虽说她描述略显夸张,但怀苍浑身是血不假,几处伤口深可见骨也不假。她心疼了几天,怒气便积压了几天, 自然得好好发泄一番。
刑官嗫嚅数下,终是将嘴边的话咽回去,没敢反驳。
只是暗暗心惊:雷刑固然厉害,但大帝修为不低,熬过几日便可愈合。况他离开时,健步如飞、面不改色,倒也不像重伤之人,怎么会几天下不来床?
姽宁又斥了几句,怒气才消去大半,再声色俱厉地警告:“我如今并非天庭仙官,不管你们天条,也不怕你们刑殿。往后要再有此类伤及我夫儿之事,连着这次的仇一并清算!”
莫说是刑官,就是帝王伤她家人,拼了命也得讨回公道。
姽宁走时,刑官正要大松一口气,却见她突然刹住脚步,吓得他一口气滞在喉咙。
姽宁转过身,道:“广圣娘娘的判罚,刑官还是很显公允,并未因她是天帝之母而轻判。”
刑官被这突如其来的夸赞给惊了惊,见她面无异色,才然放心,和颜悦色道:“帝后满意就好。”
姽宁却是一声嗤笑:“然而....”刹那将刑官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给提了上来。
“月神受教唆挑拨我与大帝的夫妻之情,却未伤及我儿,我尚可饶过她。只是广圣娘娘害我儿历尽身亡之苦,岂是那刑罚能泄我心头恨。”
姽宁丢下这段话,便驾云离开。
刑官杵在原地,本以为这事早在广圣娘娘的刑罚裁定之时就已结束,哪里晓得她一边称赞他判罚公平,一边仍耿耿于怀当年之仇。
他分不清她究竟讲真亦或气话,良久不知该如何是好,左思右想,还是将这事禀告天帝,以防届时出现不可挽救的局面。
却不知哪里走漏了风声,这事不久就在天庭传得沸沸扬扬。
且传言慢慢变成:帝后欲在行刑那日挖去广圣娘娘的心脏,为小殿下报仇。
不久,这话几天传到了广华殿。
天帝原本以为姽宁只是一时发怒,才与刑官说出难以泄恨的气话,却不想她还打算挖心?
就在天帝认为大帝会来亲自与他澄清传言,怎料行刑之日将近,大帝却迟迟没有动静。
他才觉不妙:姽宁莫不是当真豁出去了,不惜与我,甚至与整个朱雀族为敌?
这日,天帝派仙侍去伏魔宫问及大帝,一来打探大帝的口风,二来希望他劝劝姽宁。
“夫人心头有恨难纾,何况南辛也是我儿,我如何劝她大度?天帝如若遭遇这事,他人劝你善良,你该如何回应?”怀苍将话交代给仙侍。
仙侍回到蕴华宫,一字不差地转述。
天帝听完,心中一沉:看来姽宁是执意要挖心,叔父也是铁了心要纵容她。
他思量再三,决定亲自去与大帝谈谈。
*
傍晚,姽宁自姻缘殿回来,从希希口中听说大帝正在书房因她的事与天帝争吵,她连忙奔过去。
离书房尚有半院的距离,就听见天帝不悦的声音从屋内传出:“纵然叔父宠她护她,可叔父毕竟身为除邪匡正的大帝,维持天界稳定,维护天庭条规,难道不是叔父的责任吗!”
叔父?
这还是她第一次知道怀苍的辈份竟比天帝还高。
她尚诧异,就听天帝又道:“她如今虽不是天庭仙官,但她乃伏魔宫的帝后,倘或因己私恨而要挖取母后的心脏,叔父也必然会受到牵连,此项罪行可不是雷刑那么简单。”
姽宁闻言大恼。
她从未说过要去挖广圣娘娘的心,只是传言势头有些猛,她心里也的确有恨,就懒得一一解释,怎料天帝还找上门怪罪她丈夫?
这如何能忍!
姽宁猛地将门推开,嘭一声,着实将两个大男人给惊住了。
二人双双回头,看着门口气势汹汹踏进屋的女人。
姽宁视线愤然瞪向天帝:“刑官判罚乃公事,我即便真要掏她的心脏,那也是我与她的私仇!天帝非得要将我个人仇怨算在大帝头上,那我今日就休了他!而后做的任何事皆与他无关,一人做事一人当!”
这话将两人又给惊住了。
怀苍铁青着脸,皱着眉:“说的什么胡话!”
休了他……亏她说得出口。
天帝见她怒目相向,反倒平静下来,问道:“你当真要挖母后的心?”
姽宁哼一声,艴然不悦:“天帝觉得呢?我该不该挖?”
天帝以为她默认,面色微变,严肃道:“所以你不惜与整个朱雀族为敌吗?甚至将南辛这辈子置于被朱雀族仇恨的危险境地?”
短短两句反问,便令姽宁狠狠一怔。
“行刑那日,朱雀族会守在刑殿外,如若你抱有拼个头破血流的决心,孤再不劝你。”天帝的提醒如同警告,一剑封喉,扼住了姽宁的声音。
这事起因是谣言,姽宁本不必较真。但她心里有怒有恨,并非没想过为南辛报挖心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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