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宁对神仙所谓的慈悲,彻底幻灭在那几位男仙的谩骂指责中。
宁可盼望这山里的妖精将来变大变强,助她脱身,也不指望天上的神仙会帮她一把。
*
这夜,秋月明朗,星光熠熠。
飞禽栖木,走兽藏穴,山林一派安宁,偶闻微风拂过,树叶沙沙。
正入睡的希希,忽闻清脆的枯叶辗压声,声音越来越近,她警觉地睁开眼,盯着洞口的方位。
不一会儿,一道身影拐入洞内,出现在它视线内。
月光铺过他的后背,照入洞中,使得他面容有些朦胧,只依稀辨认是个身形高大的男子。
“怎又来了个男仙?”希希嘀咕:“还让不让仙姑睡个安稳觉了?”
浅眠的姽宁自他出现在洞口,就察觉到了动静。
她侧身背对洞口躺着,头也没回地说:“你也别开口了,我是朝三暮四、水性杨花,不该蛊惑你,不该害你鬼迷心窍。该骂的我替你骂了,赶紧走,再听你们说这些陈词滥调,我耳朵都快长茧了!”
男子只停了刹那,复又抬步,朝她走去。
希希跳过去,仰头叉腰斥道:“仙姑喊你走!你还不……”
它话未尽,那人的身形样貌即刻显露在她眼前。希希半张着嘴,惊呆了一般。
“仙、仙姑……”它磕磕巴巴。
“怎的?”姽宁懒懒回问。
“此仙不太一般。”
“怎么个不一般?”
希希激动了:“不是一般的好看哩!”
姽宁不屑地嗤一声:“前些日来的男仙哪个不好看?”
越好看的男仙,嘴越毒!
她拍拍嘴,打了个哈欠:“你要讨骂的话,明天赶早来,我得睡了。”这话是对男子说的。
“半夜闯入是我不对。”他抬手施礼,又道:“只是附近无处歇脚,才贸然进来,还望姑娘准许。”
声音沉润有力,好听得叫人心窝生暖。
听他所言,只是暂来歇脚,并非来骂她的?
姽宁这才好奇地侧过身,扭头朝那望去。
第10章 好家伙,这人把床都给搬来了………
只见他一身烟灰素裳,脚踏银线云白靴,腰间却突兀地束着大红色的腰带,着实醒目,却恰到好处地突显他窄腰阔肩的身形。
几缕青丝从鬓角垂落,掠过线条分明的颚骨,柔顺地搭在身前,并无凌乱感,反添几分悠闲之态。
他步伐轻盈,宛若足下有风,身形未见摆动,人已行至石壁外的结界前。
姽宁起身,居高临下地借着洞内并不明亮的光线,眯眼细致打量——
长眉卧龙,凤目悬月,笔挺的鼻下,一双红唇似桃花沾露。
的确如希希所说,不是一般的好看,前段时日来的男仙都不及他眉目三分俊美。
只是他面容平静,眼睛似一弯幽泉,瞧不出情绪,猜不透心思。并非冷冰冰不可攀近,却也不是面善可亲好相与。
姽宁端量了半晌,他也面不改色地对视半晌。渐渐,无形的威势自他淡漠的神色侵压而来,反令她有种被他审视的错觉。
姽宁问道:“你也是天上来的神仙?”
他微颔首,回道:“是。”
姽宁对男仙心有余悸,严肃地问:“你来御空山做什么?不是来这兴师问罪的?”
一旁的希希绰起短木枪,凶巴巴地指着他:“要是来骂仙姑,我就戳你的嘴!”
“希希你不睡觉,吵什么呢……”草团里的狸猫睡得正酣,被扰了好眠,翻个身,口里含糊地嘟囔着。
“睡你的觉!我说梦话。”
希希还未说完,狸猫已鼾声起伏。
他这才回道:“我对姑娘未曾有怨有恨,何来兴师问罪?”
姽宁听言,暗暗松了口气,叫希希回草团歇息。坐在地上,盘问起来:“叫什么名字?”
他字正腔圆地回道:“怀苍。”
“哪两个字呢?”她又问。
怀苍的目光在她脸庞流连稍刻,一字一字念得清晰:“怀有明月,宁覆苍天。”
如此狂妄的话,从一位神仙口中道出,姽宁着实诧异。
天界的神仙不秉持维护苍天的职责,却说出为一轮明月倾覆苍天的狂话,莫不是胆识过人,就是脑瓜有坑。
她接着盘问:“家住何处?几口人?”
“家住天庭,育有一子,还有一匹狼侍,如此。”他如实道。
姽宁心下算了算,奇怪,他既有子,却未言妻?
草团上假睡的希希忍不住问出来:“你少说了一人,你妻呢?”
怀苍却一声长叹,走到右侧的角落,靠着石壁坐了下来。他低头不知在思索什么,良久又是一声叹息,未再启口。
姽宁和希希面面相觑,瞧他这长吁短叹的愁苦样子,姽宁暗暗猜测:那苦命的孩儿十有八.九没了娘亲。
她瞥了眼那默默靠在角落的人,入洞的月光只照在他云白的靴上,整个身影陷入昏暗,有种被孤寂包裹的凄凉感。
这本与姽宁无关,可她不知脑子抽的什么风,鬼使神差地安慰一句:“节哀顺变。”
正阖目入睡的怀苍突然睁开眼,视线直直定在她脸上。
他一声不吭,就这么紧锁她双眼,目光锐利,似要穿透她眼睛,看一看如今失去记忆的她,究竟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