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系统是不可逆的, 它会一直存在在她的脑海中,认清这一点,对她对楚昀,都是无法再继续往前走下去了, 到头来只会是悬崖峭壁。
这番话的确让楚昀的神情有了波动, 他整个人像是被击垮一般,有些无力地垂下了头,那个曾经骄傲得就算是坐在轮椅上, 也从不会想低头的楚昀,头一次竟觉得是这么的无助。
只是他很快又将头抬了起来,眼底的情绪尽管竭力隐藏, 顾绾却还是看到了那遮掩不住的执着:“我想要的,不过是你在我目之所及之处,仅此而已,你不会想知道,过去的三年,我以为我们已经阴阳相隔,那种想见却无法再见,知错却无处悔改的感觉有多么令我崩溃。”
顾绾站在原地,心口上像是堵了一块巨石一般。
无声的沉默让楚昀心里慌乱,剑眉竖起,楚昀艰难地做出了另一个决定:“边城的府邸虽久未打理,但并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便可重新入住,我需要一个大夫到府上替我治疗腿疾,绾绾,你可愿意成为我的大夫?”
治腿曾是顾绾最执着的事情,楚昀不知道几年过去,她是否还会为他的腿而感到担心,这是他最后的筹码,若是她连他的腿也不想管了。
楚昀没敢往下想,只是静静地看着顾绾,等待她的回答。
顾绾早该想到,楚昀如此偏执之人,又怎会轻易放手,以前是这样,现在亦是如此。
只是,他变了许多,他学会了退让,学会了妥协。
顾绾似是觉得这样的争论已经不会有结果,就算她拒绝,楚昀也会有更多的方式来劝服她。
他已经退让到了这种地步,若是无法用言语让楚昀明白,那眼下在她能接受的范围内,让楚昀自己去感受到,他们已经回不到过去,从而放手吧。
“我会为你治腿,每日医馆关门后,我会到府上替你检查,但其余的……”
“其余的,我知道,回去休息吧。”没让顾绾后半句那显然是会让人心梗的话再道出口,这样就够了。
楚昀的一步步退让让顾绾哑然,从未想过,他会做到这种地步。
以往是步步紧逼,是不可置否,顾绾抬头深望一眼楚昀,到底是没再多说,紧抿着嘴唇转身离去。
只觉得背后一直有一道灼热的视线在看向她,顾绾没有回头,脚下加快了速度,走到后宅门口进去,才用这道木门,隔绝了那让人无法忽视的视线。
心下刚松一口气,一抬眼,又是咯噔一声。
“爹……”顾令勇就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这么晚了,自然不会是在这里赏月,顾绾张了张嘴,心底没由来一阵心虚。
“回来了,绾儿要来坐会吗?”顾令勇倒没有一语拆穿顾绾深夜出门,并去见了谁,只是淡然地看着她,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
顾绾顿了一下,随后缓步坐到了顾令勇身边,张嘴正要说什么,只见顾令勇却又开口道:“在边城的这三年,你觉得如何?”
不知顾令勇突然说起这个是为何,顾绾也只是诚实回答道:“很平淡,很安心。”
“当年这桩婚事落到你头上,我是愤怒的,悲痛的,无力的,无法反抗,却要眼睁睁将自己女儿送到传言说劣迹斑斑不良于行的楚将军身边,作为父亲,我怎忍心让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跳。”
“爹……”顾绾不明白顾令勇为何突然说起此事,只是在他沧桑的声音中,听到了一个父亲对自己的无奈,顾绾内心一片触动。
是她设计的先婚后爱的剧情,只是那时她却不知,这会对一个毫不知情的父亲,造成怎样的伤害。
“同你一同离开岁都时,我便做好若是那小子日后敢再来寻,我便拼了命也要保住你的准备,只是当时我对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感到不安,离开岁都后,我便留了个心腹去查探此事,没想到他查探的速度并没有楚昀办事的速度快,还未查出个所以然来,便有了楚昀剿灭叛臣贼党的消息。”
顾绾惊愣,竟是不知父亲一直在暗中调查此事,那他比身在边城的他们,要更早得知这个消息,却一直什么都没说,顾绾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听了下去。
“那时,所有人都对楚昀有了巨大的改观,但我对他的意见不仅于此,还有我的女儿,他为朝廷做了贡献,却将我的女儿伤害,人们应当是认为我们已经死了,那我便想看看,他因此害死了自己的妻子,是如何心安理得的活下去的,于是我便让我留在岁都的心腹潜入了将军府当下人。”
“这三年,我不断接到心腹从岁都寄来的信,我想若不是如今再亲眼看见楚昀,我这辈子都不会相信那信上说的是真的。”
顾绾猛然想起,顾令勇是每隔几月便会收信,她还曾想,他们都一无所有逃到边城来了,父亲还能和谁通书信,只是父亲从未解释过此事,并不频繁,顾绾也渐渐忘记。
只见顾令勇从怀里掏出了一沓信纸,粗略一看有十来封信的样子,这便是这三年从岁都寄来的信,上面写满了楚昀这三年在岁都的生活。
顾绾不解,颤抖着唇轻声道:“爹为何要给我看?”
“是进,是退,是逃还是面对,我想你心中没有答案,所以才会这般苦恼,你能获得幸福,是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顾令勇未将话说完,只是深深地看了顾绾一眼,起身离开,独留那一沓信纸,还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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