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海空走出1监区那个冰冷的铁栅栏门时什么东西都没带。
他不想让那些东西在以后的日子里勾起自己的痛苦回忆。但是,有一样东西他不得不带,那就是他在监狱里10年的劳动报酬。
他在这个监狱里10年的劳动报酬总共是312437。现在,也可能是在某一段时间内,这应该是他赖以为生的所有财产。
陆海空走到监狱大门时,在大门旁边的换衣间换了衣服。他脱下穿了10年的囚服,换上了一身西装。
这身西装是他10年前被捕那天穿的。那天他还是某宾馆的总经理。
10年前,他穿着这身衣服被抓进了监狱,十年后,他穿着这身衣服,一步步走出了监狱。
陆海空是从侧门走出监狱的。他走出监狱大门时快7点了,太阳已经落山了。
别人出狱时,监狱门口会有几个亲人开着车等候,有时还会燃放鞭炮以示庆祝。陆海空也希望有这样温馨的一幕。
但是,他心里比谁都明白,对于他那只能是一种幻想。
陆海空眼前的监狱门口冷冷清清,空旷一片。
我晚出来一会好了,晚出来一会监狱的警察正好下班,门口会比现在热闹,我怎么也能看见几个人影,现在可好,连一个人影都看不见,我好象是从坟地里爬出来似的,不行,我得看见一个人影,证明我现在是人不是鬼。
陆海空转回头看监狱里边。
他的头转到一半,他忽然停住了,他想起监狱里犯人的一个大忌。
监狱里犯人出监后有一个最大的忌讳,就是出监的犯人决不能回头看监狱,据说回头看监狱,以后还会再进监狱。
陆海空犹豫着,心说,见他妈的野鬼,以后进不进监狱与回头看不看监狱没半毛钱关系,老子就不信这个邪。他扭头看向监狱里边。
在监狱里边,有几个人在院子里地走动。陆海空又看监狱门口的门卫室,门卫室的警察也在看他,看这个犯人为什么站在监狱门口不回家。
一阵晚风吹来,陆海空感觉到一股惬意的凉爽。他四下瞭望,心里问自己,我这是在什么地方?从这里怎么走才能回到家?
想到家这个词,陆海空从头顶凉到脚底。前妻那里是我的家还是大哥那里是我的家?我该回哪里?
回大哥那里吧,不论怎么说,我们有血缘关系,他再绝情也不会不让我进家门。另外,我也应该去拜祭拜祭父母的坟,给父母烧几张纸。对,就回大哥家吧。
陆海空走到门卫室前,里边的胖警察伸出头问他“你有什么事?”
“警官,请问附近哪有旅馆?”
警察手指监狱前边的路说道“顺着那条路往西走,走到一个路口再往东走,走到一个村子,村子里有旅馆。”
“村子离这有多远?”
“八里。”
“有去那个村子的公交车吗?”
“你要是早点出来有,现在没了。”
“谢谢。”
“不用谢。”
这条马路是一条乡村公路,路上偶尔有车辆行驶。
陆海空迈开大步,快速赶往那个村子。
天色很快变黑了。天空布满阴云。马路上一片黑暗。
陆海空在马路上边走边合计,我今天找个旅馆住一宿,明天早晨坐车,中午就能到大哥家,我先去爸妈的坟上烧几张纸,然后,后天去看看芷兰。
芷兰是他女儿的名字,是他给取的,来自《岳阳楼记》里的“岸芷汀兰,郁郁葱葱”之句。
女儿现在长什么样了?她有多漂亮?我该给她买点什么礼物呢?
陆海空在黑暗寂静的马路上快步走着,忽然,一束车的灯光从他身后照来。
一辆轿车紧擦着他的身子停在了他身边。
陆海空吓一跳,刚要扭头观看。车上跳下两个男人。俩人一下把他扑倒在地,其中一个死死按住他的俩腿,另一个死死按住他的脑袋,并把一把凉嗖嗖的刀子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拿刀子的人恶狠狠地警告他“别动,动就捅死你。哥们只要钱,不要命。把钱掏出来。”
陆海空知道,自己遇到打劫的了。他感觉脖子生疼,好象刀刃已经划进肉里了。
他忍着痛说道“朋友,钱全在我的里兜,总共是三千一百一十五块三毛七。”
这时,车上下来了第三个人,他伸手就掏陆海空的西服里兜。
陆海空告诉他“右边。朋友,刀子松点行不?刀子压进我肉里了。”
拿刀子的人喝骂“少废话,再废话捅死你。”
陆海空继续说道“朋友,给我留点回家的路费行不?我刚从旁边的监狱出来。”
拿刀子的奚落道“就你这个怂样也能进监狱?吓唬谁呢?”
陆海空冷静地说道“要是我把刀子架在你的脖子上,你也会怂。”
忽然,一束车的灯光照射过来。
陆海空暗喜,心说,自己有救了。
但是,这三个人一点也不慌乱。按他腿的依旧死命按住他的腿,拿刀子的依旧把刀子架在他的脖子上,并且,比刚才压的更紧了,陆海空感觉脖子比刚才更疼了。
那个掏他兜的已经把钱掏了出来。夹在钱里的钢镚掉在了地上。
那辆汽车已经驶到他们身边。那个掏钱的居然就着车灯翻看起钱。
拿刀子的吩咐;“别看了,撤。”
掏钱的人说道“我看看是不是假的。不是假的。走。”
陆海空翻着眼看那辆行驶过来的车。
那辆车并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车速,驶离了他们身边。
那三个人迅速跳上他们的车子,马达声轰响,车子扬长而去,迅速消失在暗夜里。
黑暗的马路上又恢复了刚才的宁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陆海空默默地从地上爬起来,他遥望着抢劫车辆消失的方向,摸了摸脖子。
他的手一摸到脖子,脖子立刻感觉到有点痛,不过,痛的不是太厉害,估计只是擦破了一点皮。
陆海空又拍拍身上的土,心里感叹,自己10年的劳动报酬,连三分钟都不到就被抢走了,命运对我太混蛋了。钱没了,旅店不可能让我住宿,今晚去哪里住?
陆海空抬头遥望,暗夜深处,马路没有尽头。
先别管旅店让不让住了,先到那个村子再说。陆海空再次拍了拍身上的土,继续赶路。
陆海空在监狱的十年里,有一个困惑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那个困惑让他难以入睡,而睡醒时,那个困惑又会从他的脑海里悄然浮出。
现在,他走在马路上,那个困惑又浮出了脑海。
花语为什么要出、轨?她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可是,事实是,她真的做了出来。难道是我对她不好吗?还是我有什么地方让她不满意?回去后,我一定好好问问她,为什么要做对不起我的事。
陆海空思考了十年,他没找出答案。
陆海空怎么度过眼下的黑夜,咱们稍后再讲。咱们要讲讲他的前妻花语为什么会红杏出墙了。
陆海空出狱被抢那天夜里,花语躺在床上睡不着觉。隔壁房间的芝兰已经睡觉了。整个房子里寂静无声。
卧室里一片黑暗,花语躺在床上,心情无法平静。
十年了,他该出来了。他能原谅我吗?他变什么样了?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但是,也可能是命里注定。
花语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了十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