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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二八章 好算计
    今年的上巳似乎谁家都没有心思过。就连宫中,也传出来话,一切从简。
    崇贤坊和修行坊,则同时收到了大理寺送来的消息:沈恭午后入京,直接押入大理寺天牢,有案待审,准三日内探望。
    竟然,准探望?!
    沈濯百思不得其解。
    这件案子是秘密审的。除了有心人,并没有旁人知道这个案子要开审了。
    甚至,这个案子的存在,理应只有甘棠长公主、秦家和沈家知道。
    这种情况下,准两边沈家的人去探监,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要把这个案子公诸于众吗?
    “看来,西北那边,快要结束了。”苍老男魂的声音,虚弱地冒了出来。
    多少时日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了?
    沈濯都有些不习惯了,吓了一跳,腾地站了起来。
    旁边来传话的玲珑顿时头皮发麻:小姐那个吓人的状态又来了!紧紧闭着嘴不说话,脸上却表情丰富,一时冷笑一时惊怒,简直能把人的魂吓掉!
    “玲珑,我有些不舒服,要躺一下。你在外间守着,不叫不要进来。”
    沈濯决定仔细问问苍老男魂的状态情形。
    玲珑战战兢兢地往外走,临出门,不放心地回身:“小姐,要不要给您传一盏安神汤?”
    安神?
    自己看起来神色不定吗?
    沈濯愣了一下,看见玲珑发白的脸色,才失笑道:“我没事的。只是这几天思虑太过,想睡一会儿。”
    这个理由……算了……
    玲珑心里郁闷了一下,低头走了出去。
    躲进了帐子里,沈濯盘膝而坐,在心里轻轻地呼唤苍老男魂:
    阿伯,阿伯你还好吗?
    “呵,最近,没力气。今天才刚刚好一点。”苍老男魂还是有些有气无力。
    看来湛心大师最近的日子,不太好过啊。
    沈濯想起那个衣领处隐约渗出暗红的僧人,心里多少有点儿不是滋味——那可是建明帝的双生兄长,亲哥哥,一母同胞,至少一起长大到了十八岁啊!
    “呵呵,你这妮子,什么时候对百般追杀你未婚夫婿的人,又有了同情之心了?”苍老男魂笑了起来。
    沈濯心头缓缓漾出来一股温暖的感觉。
    这个,大概是苍老男魂的感受吧?
    沈濯沉吟了一会儿,捋了捋思绪,在心底问道:
    阿伯,陛下和您,以前,究竟有什么恩怨呢?
    “那些事……你的赐婚旨意已经被收回了,你本来也没有打算嫁入皇家,这岂不是正好?那些事,你不用再知道了。”苍老男魂一如既往地抗拒提及往事。
    可是阿伯,如果我不知道那些事,我真的无法判断究竟是什么人要害我沈家……
    一切都跟前世不一样了对不对?
    您上次也说过了,这一世我的这个样子,只怕是一定会引来旁人的觊觎。
    若是您不告诉我那些因由,让我自己这样乱闯下去,我未必能保得住自己的性命的!
    到时候,您怎么办呢?
    “……上一世,左藏案令你父亲丢了官职,但陛下对他的宠信仍在。所以在他官复原职的前夕,才爆出了这起沈氏苏姓案。但那个时候,虽然是冲着你父亲来的,起始点却在陈国公家的宗祠修建逾制,你们吴兴族里的那个沈琮么?就是他首告,说你祖父姓苏。”
    苍老男魂说到这里,已经虚弱之极,不停地喘着粗气。
    沈琮的背后是沈敦,也就是这次出来首告的沈利的父亲。所以,其实,这件事的根子,其实就是原来吴兴长房那一支。
    沈濯成功地被苍老男魂转移开了注意力:
    阿伯刚才说,西北战事快要有结果了?所以陛下才敢在这个时候把这个案子放出来了?
    “正是。”
    呵呵,那看来我昨儿送信入宫,说咱们这位皇帝陛下欺负老实人,还真没说错。
    这不就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么?
    “也不算,他是想要借着打击沈家,压一压小*三郎的风头。西北,看来是场大胜。”苍老男魂叹息了一声。
    沈濯恍然。
    看来正是如此了。
    上回的事情就是这个理由。
    太子太蠢,陛下动了易储的念头。所以,即便知道有可能是卫王勾结了肃国公或者边军去追杀秦煐,但是从皇子争储的角度上来说,这样一石二鸟的法子,不用就是傻子了。
    然而与此同时,陛下最近增加了去鱼昭容宫中的次数,这就是在给翼王做脸。
    他是想要把卫王和翼王都抬起来,至少要先与太子持平。
    然后,看着这三个成年皇子,究竟谁更出色……
    这一次,必定是接到了西北捷报,翼王的风头眼看着要盖过太子和卫王。若是想要维持三个人的平衡状态,那就一定要打击一下翼王的声名。
    翼王人在西北,没犯错,大军功。鱼昭容小心谨慎,又是刚给的荣光。临波公主已经出嫁。更何况这留在宫中京里的娘儿仨,又都关乎皇家脸面。
    那么剩下来唯一看似打压起来不怎么会造成后患的,就只有沈家了。
    所以,皇帝开始一点一点地把沈氏苏姓案放出来……
    想明白了这一条,沈濯按捺不住,轻蔑地出声骂了一句话:“神经病!”
    苍老男魂呵呵地笑:“这是帝王制衡之术,换谁坐在上头,手段都差不了多少。何况,他本来就自诩是个这种事情上的高手。谁让你沈家脱离了宋相那一棵大树呢?”
    沈濯朝天翻了个白眼
    “你还别不信。等小三郎回来你再看。头一条,肯定就是默许皇后给小三郎府里送女人,侧妃、妾室、通房丫头,什么都有可能。第二条,就是采选新人入宫。你可别忘了,他才四十出头,又自认为身强体壮。
    “若是这个时候有个出身高贵的小皇子,还有个知书达理的母妃,那他就可以把这几位成年皇子一笔抹倒,让小皇子上位。这样一来,就不用担心儿子会来分自己的权柄了……”
    苍老男魂虽然气弱,却悠悠地把这一篇惊人之论教导给了沈濯。
    沈濯张口结舌,半晌,才在心里吃吃地说:
    难怪,他去鱼昭容宫中的次数增多了……若论教导孩子,聪明通透,这宫中还有谁比得上鱼昭容?!
    若是鱼昭容生了儿子出来,陛下要抬举他……
    单单凭着鱼昭容对秦煐的养育之情,也能让秦煐生出来三分的退让心思!
    这真是,好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