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大喜!翼王殿下破了逻些城,已经安全撤退!西番派了一位王子为使者,捧了国书,已经出发往长安来了!我大秦国威远扬万里,都是吾皇福泽深厚,才能庇佑子孙万民哪!”
绿春如今简直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真实写照。
倒也不怪他马屁拍得山响。西番蛮夷,地势气候迥异,上溯个几百年,也没听说过有哪一朝能直接把人家的都城打下来。翼王殿下这也算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
建明帝先是一愣,接着一阵狂喜,声音都要走了样,双手支着御案,整个人都要跳起来:“真的吗?奏报在哪里?拿来朕看!”
绿春连忙将讯鹰捎回来的消息纸条双手奉上,笑道:“翼王殿下十分得体,虽然闹得大、嚷得凶,却并未让事情无可挽回。西番大赞普的面子狠狠地削了个够,但却没有动佛家和百姓。这就留了两国和谈的余地……”
他正喋喋不休,建明帝笑着瞪了他一眼:“就你懂?你是不是没屁事儿了?还不赶紧把两位相爷和六部的人都叫进宫来?和谈怎么谈,总要先做打算!”
绿春嘻嘻地笑,一躬身,道:“陛下容禀,还有一桩大事。翼王殿下破逻些的消息陇右已然知悉。曲伯爷昨日发了告北蛮诸部落书,北蛮即刻杀了使者,彭伯爷父子作为先锋,往北蛮王庭打过去了。另,冯伯爷在甘州边境跟北蛮对抗,如今已经率军往东北推进了二百里。”
建明帝深吸一口气,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
西北大战,正式开始了!
“你的差事办得怎么样了?”他忽然淡淡地瞟了绿春一眼。
绿春从容地点头:“陛下安心。”
这老家伙,竟然还真能在十日内肃清宫城?
建明帝挑了挑眉。
算了,现在都是大事,顾不上,空闲了得好好问问他。
“快去把人宣进宫来吧!要忙了。”
绿春笑着答应,又满怀深情地劝:“陛下,国务繁重,您得惜身。一会子议事,怕是短不了,老奴先让人给您端碗燕窝粥来垫垫罢?”
建明帝呵呵地笑骂:“朕这后宫佳丽三千,哪儿就轮得到你个老家伙肉麻兮兮地疼惜起朕的身子了?滚!”
两个人打趣几句,司膳送了燕窝粥来。绿春服侍着建明帝用完,才低声又道:“湛心大师的身子最近越发虚弱,陛下看,要不要换换药?”
虚弱?
这是说,快不行了?
建明帝微一沉吟:“打仗呢。坏消息还是少一点儿的吉利。何况太后最近特别不自在。还是别给她老人家添堵了。”
绿春心领神会。
大慈恩寺里的止道小沙弥停了问话,每天只管煎药、喂药、换药。
而浑身是伤的湛心大师,夜里终于能睡着了。
……
……
翼王攻破逻些城的消息当天就传遍了全京城。
几家欢喜几家愁。
让沈濯觉得最有意思的是刑部侍郎秦家。
秦家的大小姐秦辞,特意命贴身服侍的大丫头来了一趟,面见沈濯,口齿伶俐地告诉她:“翼王大捷,本该跟沈小姐道喜。然而刑部刚接到了豫章移交过来的令舅**不成杀人案和令堂假冒案,实在是让人难堪。好在陛下解了大家的尴尬,收回了赐婚旨意。如今沈小姐与翼王殿下已断夫妻缘分,想来这大捷之喜,只能恭喜您这个皇子的师妹了。”
沈濯失笑,看了她一会儿,瞟了玲珑一眼。
再怎么样,这也不过是个丫头而已,难道让沈濯纡尊降贵跟她对嘴对舌?
玲珑会意,冷笑一声,上前一步:“烦这位姐姐上复秦大小姐,一句话,七个字:咸吃萝卜淡操心!”
秦家丫头被噎得满面通红。
沈濯只觉得胸怀大畅,微微笑着站了起来,也不说话,点点头,转身回内室。
六奴等笑着让那丫头:“送。”
秦家丫头咬着嘴唇红着眼圈儿往外走,却听见内室里沈濯懒洋洋的声音响起:“玲珑今儿的差事办得好,赏十贯散钱,两天休假。去逛西市吧,想买点儿什么就买点儿什么。别攒着,日后的嫁妆,都有你小姐我呢……”
秦家丫头的脚步越发快了,低着头跑了出去。
……
……
宣政殿里的议事果然很久,直到掌灯才散。
刑部侍郎秦倚桐并没有如往常一般跟着竺相再去聆听一番教诲,而是直接回了家。
部里那么多的事儿,王尚书就是个棒槌,他再不回家歇歇,明儿怕是撑不住。
可是一进家门,就听见聪明绝伦的小儿子在教训“贤良淑德”的大女儿:“……你这是自取其辱!沈氏女口舌便给,天下有名。便是陛下在紫宸殿上,都没有占到十分便宜。你以为你是谁?上回我就说过,别跟外人说你知道部里的案子,你为什么不听?
“更何况,爹爹前脚儿在陛下跟前说了你被送回老家,后脚儿你就派人去沈家,你是不是疯了!?你自己找死,你能不能别连累我们?!”
秦倚桐登时满脸发青。
这个蠢货!
大女儿的哭声嘤嘤呜呜地响起:“她已经不是翼王妃了!翼王现在没有未婚妻了!放眼京城,适龄的闺秀,还有旁人吗?我凭什么回老家,我不去!我死也不去!”
心底里冷哼一声,秦倚桐阴阴沉沉地站在门口,接声道:“那你就给我暴病身死好了。”
庄氏慌了,忙站起来先迎出来:“老爷……”
“我从来没有瞒你们的话。我们已经投了卫王,你却去肖想翼王,有可能吗?你以为谁都能当穆婵媛?”
秦倚桐进了门,却没有再往里走,只是冷冷地看着里头哭成泪人的秦辞:“若是你不肯回老家嫁给你表兄,那就只能去归海庵,或者,一条麻绳。你自己选。”
“爹爹!你太心狠了!沈尚书为了他女儿,连尚书都可以不做,说辞官当场就辞官。可是您呢?女儿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您不仅不想法子,还要杀了我!您疼了我十五年,一旦遇到了跟自己利益冲突的时候,就都变成假的了吗?”
秦辞的哭喊令其余三个人瞠目结舌。
小小的秦睦愤怒地看着姐姐,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跟他父亲先头所想一模一样:“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