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好是坏。
程澄撑着胳膊,到底是睡得不太舒服,头一点一点的。
沐霖的眼神逐渐复杂。
罢了,等大典结束后,他立即动身前往寂无岭,与他二人都是好事。
没了他的干扰,秘境灵识自然会潜移默化影响她,进而找到出去的契机。
届时他返回妖界,将玉珏空间契约解除,送还族内。再向父王母后请罪,废去他继承人的身份,由弟弟沐琮担任。
待一切处理妥当,他则回来,一心陪在程澄身边。
他犯了错,依着程澄的性子,是该生气的。但是她偏偏又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看在他这般诚恳的认错态度上,总归会原谅他的。
哪怕她不愿与他结为连理,那他就仍和从前一样陪着她。
若是她不愿意原谅他……
沐霖的目光黯淡了些许,那他只好默默守在她身边,再不露面。
当然,她能原谅他最好,这样一来,他们二人一起游遍山河,甚至可以去大千世界,看看不一样的风景。
那样美好的情景,是他梦寐以求的。
“唔——”
程澄捂着胳膊肘,长时间搁在石桌上撑着下巴,硌得发酸。
意识尚未清醒,还迷迷糊糊的揉着发酸的地方,一抬眼就看到沐霖一身寒气,站在山洞口。
她连忙笑了笑:“阿霖,你怎么才回来?”
起身朝他走去,更清醒了些。
直至对上他的眼睛,里边的温柔缱绻几乎要溺毙了她。
沐霖轻咳一声,稍稍垂首,再抬头时,神色已经恢复如初。虽然平和温柔一如往常,却带着一股不一样的感觉。
是疏离。
“你怎么还没有睡?”
程澄遍体生寒。识海中两个笑着的沐霖变来变去,一丁点细微的不一样都对比得清清楚楚。
一切的一切都在昭示着,他的缱绻温柔不是对她,而是对另外的人。
她张了张嘴,徒劳地发现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她因结婴大典,两人已经很久没有静下来好好相处了?
说她守在这里,守到半夜是为了等他,哪怕只能和他简单地见一面,说两句话?
还是说祝她得偿所愿?
好一个得偿所愿!
“阿霖,”短短几息,她的嗓音干涩:“你有一直期待的事情吗?”
他从程澄身边经过,一身寒气扑面而来。
程澄忍不住望他,清晰地看到了他微微湿润的头发。
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牵住他的手,却被他不着声色地躲开。极短暂的一触之间,他的手凉得像是冰块。
“自然有。”
“能告诉我,是什么样的感觉吗?”
沐霖落座,一身白袍在灯下愈发出尘若仙。
“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短短八个字,宛如尖刀利刃,狠狠扎向程澄。
她紧紧盯着沐霖,没有漏过一丝一毫的表情,也绝对不会错过那一闪而逝的失神。
“你想做什么,放手去做吧。”沐霖见她不语,柔声安抚。
“当真?若是求而不得呢?”
后几个字轻飘飘的,未出口便已化成风,再寻不见。
“当然,缺什么来与我说便是。”
程澄深深地望了一眼沐霖,鲜血淋漓中挤出一朵花来:“我突然想起来,罗筠方才说有事情找我,你早些休息吧。”
她硬撑着,没露出一点儿异样来,沐霖便也相信了她。
“早去早回。”
镜里湖的小鲤龙还未归来,程澄半点儿仪态没有,胡乱坐在湖边草地上,周围零零散散,躺了好几个酒坛子。
罗筠来时,便看到程澄直接扔了酒盏,直接端起酒坛子仰头喝了起来。
晶莹的酒液在漫天浅浅的月光中格外亮眼,香醇的味道也顺着月光洒遍大地。
罗筠坐在她身边,伸手在鼻前挥了两下,驱散些许味道,“你喝多少了?”
程澄指了指空了的坛子,又开了一坛,丢给她。
“打个商量,不喝了?”
罗筠抱着酒坛子,对上她清凌凌的目光,默默喝了一大口。
“你这一天天的呀,不让人消停。”
“说吧,是妖君和你吵架了?还是你和他打起来了?”
整个镜里湖静了下来,湖面闪着粼粼波光,是周围唯一动的事物。连树影都安静下来,草尖弯着的弧度,仿佛被刻在了画上,动弹不得。
程澄又灌了一大口酒,声音平平淡淡:“他有喜欢的人了。”
罗筠险些呛着,咽下酒液咳了几下才缓过来,“当真?”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那……”
她想了许久,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索性拍了拍她的肩膀。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呵!”
“不如,我带你去看看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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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澄看着面前华灯璀璨、热闹熙攘的碧瓦朱檐,扭头看向罗筠。
迟疑道:“这是你说的……别的?”
罗筠摸了摸鼻子,借此掩饰尴尬,强自辩解道:“你不是难受嘛,那就寻个开心的地方。”
门前守着的跑腿的老早盯上了她二人,见她二人衣饰华美,气质不俗,但瞧着却眼生,想必是不常来这等地方,便在一旁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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