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澄裹紧了风衣,在手臂上摩挲了两下,试图抚平被寒风吹起的鸡皮疙瘩,抚平一层寒风又带起一层,索性不管了,任由它在手臂上肆意生长。
真冷啊,程澄想。
视线掠过匆匆赶路的行人,又抬头看看天上隐隐约约被云层遮挡的、同样孤零零的圆月。
是急着回到温暖的家里?
可她要没有家了。
自此一个人,孤单地活着。
再也不像之前,回家再晚都给她留着灯、温着饭;再也没有妈妈温柔的叮咛和鼓励;再也没有一个怀抱,让她安心休息……
耳畔绕着医生歉然以及宽慰的话语,程澄眨了眨眼,把将要冲出眼睛的泪水逼了回去,强迫自己笑了笑:要高兴一点儿呢。
妈妈明天就要出院了。
不能让她担心,要让她安安心心地离开。妈妈已经为她忙碌半辈子,走的时候歇一歇,换她照顾妈妈吧。
如是想着,程澄不禁加快了步伐,想着赶紧回去,收拾收拾乱七八糟的家,好接妈妈回来。
随后拐进了一条小巷里,小巷又黑又长,是她常走的路,近一点儿。
程澄打开了手机上的手电筒,灯光摇摇晃晃,不知道正在走路的原因,还是手颤抖的原因,抑或是风吹动的原因。
前方隐隐传来一道女声,娇娇含羞,笑语不断,是在和恋人煲电话粥?
夜深人静,巷子幽深,便更显得声音大了。
程澄安心了一点儿,好歹还有一个人和她一起走夜路呢。
她不信鬼神之说,却有些怕黑。
半年前,养母单位例行体检,养母查出来癌症晚期,先前没有任何预兆,这对程澄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
她才刚成年,还没好好孝敬妈妈呢,怎么就这样了?
程澄就一个人扛了起来,奔波于医院、家和公司。
很累,但不苦,因为有妈妈在。
她从不觉得她先是被亲生父母抛弃、后养父母离异、单亲家庭长大有多惨,相反,她很幸福。
程妈妈对她极好,旁的孩子有的,无论物质或精神,她都有。
妈妈要走了,有点苦,但要开开心心送妈妈离开。
一个人活得好好的,让妈妈放心。
她平常也经常从这条小路回家,但这么晚还是第一次。
有前边的声音陪着,程澄就觉得她也没那么怕,毕竟,她已经没有怕黑的资格了。
前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离得也越近。
程澄仿佛看到一个黑影从眼前蹿了过去,一闪而过,她没看太清楚,还以为是看错了。
心中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直到前边一声尖叫传来,程澄隐隐觉得不对。
她恰巧走到拐角处,虽然开着灯,前边的人不特意回头也看不见。
程澄攥紧手机,关了手电筒。借着月光往前走。
尖叫声只一下就没了,她凭着记忆里声音传来的方向找着,将将要从一个死胡同路过时听到了一个清脆的巴掌声。
程澄放慢了脚步,悄悄探头看着。
云层被吹开,月光洒向大地,给墙角树梢镀了层银边。
刚才的尖叫和巴掌声仿佛是程澄的错觉,周围静的只能听到她自己的心跳声。
还未看到什么,程澄屏息凝神,先隐隐听到女子“呜呜”的哭声。
程澄悄悄探了身子,借着月色看到墙角处一个身形高大的轮廓摁着什么,应该就是那个女子了。
程澄轻轻退了出来,放慢脚步远离了这个地方。
离得远了就跑了起来。
跑出足够远,她拨打了报警电话。
程澄迅速说一下所见,警方说立即赶来。
挂了电话,她缓了缓因快速奔跑和紧张而急促的呼吸,靠着墙缓缓蹲下。
怎么办?
在这里等警察赶过来吗?
可是这地方偏僻,最快速度赶过来也得十来分钟。
那个女孩,说不定就……
她刚还和男朋友打电话,连语气都是欢快的,那么甜蜜,那么幸福……
她会遭遇什么,程澄想都不敢想。
就要这样吗?
如果、如果被猥、亵的人是她,妈妈该多伤心,多愤怒啊。
那个女孩的妈妈也会伤心愤怒吧?
程澄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无意瞥见不远处。
板砖!
程澄眼睛亮了亮,拎起一块砖就跑。
她就回去看看,视情况而定,她会保护好自己,也会尽力保护那个女孩。
不会让妈妈担心。
就这样待在这里,她一辈子都过不了自己这关。
呆在这里等待警察的到来虽然是最理智的选择,可她说服不了自己。
回到那个死胡同,程澄放慢脚步,慢慢往死胡同里走。
正在施、暴的男人没想到这里还有人,同样没注意到身后靠近他的程澄。
程澄脚步轻了又轻,在她离男人仅两三步远的时候,底下不断挣扎的女孩看到了她,挣扎得更剧烈了。
被捂着的嘴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在说“救救我”。
程澄没拿板砖的手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可女孩在崩溃的边缘,看到救命的人怎么冷静得下来,一直挣扎着。
程澄当机立断,竭力控制住颤抖的手,一板砖拍到了那人后脑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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