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翀之事,我知父亲心中难受愧疚,毕竟多年旧友感情已深,但日有升落,月有圆亏,还望父亲节哀,一切还得往前看。”
庞敬宗点了点头,又道:“如今我在朝中地位一天不如一天,论手中实权还比不上东陆那阉人。朝堂之上李荣赈一枝独秀,风头正盛。人人对他敬慕有加,言听计从,就连前朝老臣都毫不避讳得替他说话,完全不把老夫放在眼里!”
看着一脸怒意的庞敬宗,庞秋晨安慰道:“盛极必衰,物极必反,水满则溢,月满则亏,功高盖主可不是件好事,恐怕用不了多久会有人比我们更忌惮于他。”
听庞秋沉这么一说,庞敬宗俩眼一瞪,瞬间有神:“你是说……”
“没错,正是他那长姐昔太后,表面上看他与昔后姐弟情深,辅车相依,牢不可破。其实不然,在东平之事上明显看出俩人意见不一,各怀心思,否则东平闹成那样,若不是昔后苦心隐瞒,这么大事京都城怎会一点消息都没有,可见李荣赈去东平支援温莛知绝对不是昔后的意思。”
庞敬宗恍然大悟,颔首赞同,又森森一笑,道:“既有罅隙,那自是好说。”
“东平那里可有消息?”
“暂无,父亲可放心,儿子尽快让那边安排妥当。”
“嗯!千万不能出任何闪失!”
庞敬宗话音刚落,似乎又想起什么事,语气瞬间变得柔和:“还有件事为父要告知与你。”
“父亲请讲。”
庞敬宗笑眯眯地道:“眼看你年纪也老大不小,早已到了婚娶的年纪,为父打算让你下月娶陇怀节度使裴缚之女为妻。”
庞秋沉一怔,满脸愕然,端起的茶盅猛然一颤,茶水轻贱而出,滴落在手背上,脸色随即转为凝重。
“还请父亲打消此念头,儿子不愿意!”庞秋沉说得极其郑重认真。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婚嫁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可拒之?”
庞秋沉摇头道:“父亲你不是一直都看不上那怀陇节度使裴缚,好几次裴缚主动要与我们庞家联姻,父亲不是都果断拒绝,为什么这次却松口答应?”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我们没了昭阳赵翀,就必须另寻助力,难不成你想指望朝廷主动放权给你!”
“拉拢外力定有它法,何必非要两家联姻?”庞秋沉直接反驳。
庞敬宗见儿子反应激烈,对婚事十分抗拒,面露不快。
“难不成,你还念着温莛知的女儿!”
庞秋沉沉默不语
“你心里有她,那她心里可曾有你?为父实话告诉你,你跟她绝无可能,莫说那温莛知不会同意,就连朝廷也不会同意,那些人不可能让我们庞家与东平联姻!一方坐大,留有后患”
庞秋沉没有吱声,继续保持沉默……
庞敬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苦口破心道:“儿啊,自古成大事者切不可拘泥于这些儿女情长!当下乱世,枭雄辈出,虎踞鲸吞,我们已经走到今天这一步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退无可退。
只能孤注一掷,破釜沉舟,打江山,成霸业,方为正道!”
“可是……父亲,从小到大,儿子从未违背过您的意愿,做人小心谨慎,事事如履薄冰,性格内敛从不敢有一刻任性胡为!
但这件事上,儿子……想自己做主!”
“糊涂,你怎么做主?你是能做得了圣上的主,还是能做得了温莛知的主?还是你认为她会抛弃一切义无返顾地跟着你,难到你看不出来温莛知那女儿绝非善类!”
庞敬宗的话无疑狠狠打了他的脸,让他瞬间清醒了不少,说的没错!他谁的主也做不了。
但他不甘心,不甘心就此放手!
庞敬宗悠悠地叹了口气,好言劝慰道:“有朝一日你若问鼎天下,想要什么女人得不到,退一万步讲,那时你若仍对她有意,左右也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庞秋沉忽得一下立身而起,面色幽暗阴沉。
“儿子憋闷,想出入走走”
说着,拂袖转身,大步离去。
……
夜色渐浓
在全生的催促下,温惟让呼兰备马。
全生不放心温惟一人,又担心她找不到地儿,说要跟她一同前往。
俩个人匆匆出了府门,翻身上马。
刚没走几步,温惟就隐约看到通往长街昏暗的小巷处赫然立着一个人,正望着某处独自发呆。
仔细瞧去,那身影很是熟悉。
庞秋沉?
温惟猜想是他,于是打马过去,从马上一跃而下,走到近前。
真是他!
“庞大人”温惟怕吓着他,低声唤了句。
他闻声忙转过身,愣了一下。
“庞大人在此处可有何事?” 温惟笑道
“无事……”庞秋沉回答得犹犹豫豫
看了眼她身后摇晃着马尾打着响鼻的化风,猜想她应该有事要出去。
方才因烦躁抑郁从府里出来,憋着闷气一路走来。
心中怎么可能无事……
可是如果他此时不说,就要眼睁睁得看她离开。
最后他微微一笑道:“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嗯”
温惟转头看了眼身后等着急的全生。
嘱咐他先回去,并捎话给李荣赈,说自己有事稍后才到,不用等她,让他先行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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