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荣赈表面问阿诚自己的意愿, 实则是在征得温惟的同意。
温惟为人一向胸有丘壑,不拘小节。阿诚虽是自己看重之人,但少年志在四方,不可拘于一隅,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有朝一日,他若能披荆斩棘,有所作为, 也不枉自己当初提携之意。
就在阿诚要开口婉拒的时候,温惟出言代阿诚谢恩应之。
她料到阿诚为人实在本分, 知恩图报必然不会答应。
阿诚一脸惊诧的看着温惟,温惟和颜悦色
“我说过我与你并非主仆, 你亦不必追随于我, 若有一天,你能崭露头角,出人头地, 我亦为你感到骄傲!”
阿诚看着眼前这个云清风淡的女子,心情异常复杂,或许是感激与激动,又或许是愧疚与不舍,还有某些他说不上来的情绪。
他不会想到,因为她、原本生于不毛之地的自己,会有如今这般光景。
他更不会想到,这多年以后……
宫筵结束,众人皆散,回府后温莛知告诉温惟,他已面圣辞行提早返回东平,一来局势不稳,东平还有要紧事需自己处理,二来自己出来时日已久,记挂家中夫人叶清澜。
温莛知当晚对女儿千叮万嘱,让她静待时机,切勿轻举妄动,尤其是对东陆此人,一定万加小心。待万事俱备,时机成熟,便伺机将她接回东平。
千言万语,万般不舍,再多的话,也诉不尽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牵肠挂肚。
温惟为了让父亲放心,一一应承下来,临别在即依依不舍,内心五味杂陈。
……
此时,高门深院之内一间僻静地茶舍,丞相庞敬宗与昭阳节度使赵翀两人正对月饮茗。
屏退身旁侍者,院外守卫森严,两人似有要事相商。
庞秋沉刚从宫里巡夜回府,径直去了茶舍,打算找父亲庞敬宗商量明日狩猎之事。
到了后院,院里守卫告知他,节度使赵翀在里面,庞秋沉本要离去,见夜已深,父亲喜欢早睡,估计赵翀一会便会离去,庞秋沉立在门外决定稍等片刻。
因茶舍小窗未闭,室内两人的谈话声庞秋沉隐约能听到。
听动静,两人似正在谈论李荣赈。
赵翀义愤填膺地咕哝道:“……如今小女茗芳已被送回,玷她名誉,辱我门风,我老脸丢尽,简直奇耻大辱!李荣赈这是公然挑衅于我,完全不把我昭阳放在眼里。本打算把爱女茗芳托送与他,诚心向他示好,哪知道此人敬酒不吃吃罚酒,当我昭阳好欺负!”
“唉、你当时将贵女送与他时,他虽明面上没有拒绝,但李荣赈此人心机深沉,不可揣测,我曾劝戒于你,他恐怕并非真心接受你的示好,现在看来事实确是如此,那时正值西征,他人不在朝廷,不直接推辞拒绝,完全是缓兵之计,给你吃个定心丸,让你安分守己罢了。”
“小人!”赵翀怒骂了一句
“如今他已回朝,朝中地位如日中天更胜从前。他没有必要将就于你。他如此精明之人,怎会看不出你想借他搬倒东平!”
“嗯……眼下他意思很明白,茗芳送回来,就是在告诉我,他不怕得罪昭阳,现如今他兵权在握,如此一来我昭阳处境并不乐观。”
“确实如此……”
“横竖都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他不仁不义,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我赵某人心狠手辣!”
“你的意思是……”
“先下手为强,除之而后快。如今他是你我现在最大的绊脚石,绝不能放纵姑息!”
“我劝你没有万全把握,切不可掉以轻心,他要真这么容易被除掉,也不会坐到如今这个位子上”
”所以……眼下正好有个机会,明日狩猎……”
窗外庞秋沉听到这里,大惊失色,他万万没想到赵翀对李荣赈竟起了杀念,此事若是失手东窗事发以李荣赈睚眦必报的心性,后果不堪设想。
又想到因其与家父关系交好,众人皆知,难免不会殃及自家。
庞秋沉本要出面阻止,不知为何,他一想到明日赵翀万一侥幸得手呢,从此世上再无李荣赈,想到这里,庞秋沉心中竟莫名有种隐隐的期待兴奋。
他知道他的这种想法如同玩火,但想到某一个原因,他亦觉得李荣赈像是横在自己面前的一堵墙,堵得他心急火燎。
此时又听赵崇念叨“温莛知女儿现久居京都,此时不动手,若李荣赈与东平联姻,我昭阳定会腹背受敌,受人牵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所以我赵某无论如何也等不了了。”
庞敬宗半晌没有接话。
庞秋沉一听温惟,上前走近两步。
“上次相爷出手派人于京都城外刺杀温惟,算那小丫头命大逃过此劫。倘若上次得手,怎还会有后来这么多事,想那温莛知势必会与朝廷势不两立,揭竿而起,早就起兵反了。
我们只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坐收渔翁之利便可,也不会像现在一样如此被动。”赵翀言语之中带着几分抱怨嗔怪。
听到这里庞秋沉恍然大悟,眸光一亮,又倏尔转为暗淡,双拳紧攥,又缓缓松开。
刚刚莫名激动的心情,又被毫不留情的被浇了一盆冷水!
原来东平车队在京都城外的遇刺是父亲庞敬宗所为,原来他的父亲早已暗自谋划东平之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