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锦嘴唇翕动,半晌,挫败道:“……相爷慢走。”
小姑娘眼神中的不情不愿显露无疑,和被知蕊抢走糕点后的神情陡然重合。
顾云深稍加思索,上前一步蹲在她的轮椅侧,了然问:“阿沅念着那份糕点?”
意图被看穿,时锦也不再掩饰,索性破罐破摔,大大方方地“嗯”了声:“相爷要再给我买吗?”
“不买。”顾云深故意道。
拿人取乐还如此理直气壮,时锦一阵气闷,没好气道:“官署忙,相爷还是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赶紧回去吧。”
顾云深不恼不怒,好脾气的安抚:“甜口的东西吃多了不好。”
他不重口腹之欲,对吃食一类的便不大放在心上。前些时日为了哄时锦连日去买糕点,只顾将人哄得开心便罢,如今一见知蕊将东西拿走,才猛然察觉到不妥。
时锦霎时心神一凛,她不动声色地观察许久,确认顾云深只是随口一说,紧张才稍稍散了些。
时锦不满道:“既不能买,相爷提起它做什么?”
顾云深温和道:“不能买糕点,上京城还有其他小食,回来给阿沅买别的。”
虽不如糕点吸引人,好在聊胜于无。
时锦颇为知足的眯了眯眼,声音软下来:“那便多谢相爷了。”
心情轻快起来,时锦就显得极好说好。
她主动将小三月抱起来,小心翼翼地递到顾云深身前:“给。”
顾云深以为她抱累了,顺势接下。
怀里的小三月似乎察觉到动静,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人,又安心的闭上眼。
时锦啧啧道:“小三月人小,倒是真机灵。”她探身上前,点了下小三月的鼻尖,颇有些自豪道,“你咋这么聪明呀。”
顾云深笑了声,与有荣焉道:“近朱者赤,跟在阿沅身边,总要习得阿沅几分聪慧。”
时锦侧目,没有谦虚,坦然应下了他的夸赞:“那姨姨就多抱抱小三月,让小三月更聪明!”
时锦说着要去将小三月抱过来,却被顾云深侧身躲过。
时锦一怔:“你干什么?”
顾云深体贴道:“你再歇会儿。”
顾云深回来到现在,一直都是时锦在抱小三月。
小孩儿虽不重,可一直抱着她,长时间又保持一个姿势,也容易让人劳累。
时锦下意识警惕道:“念着你要给我带小食,我才许你抱她的,你不要得寸进尺。”顿了下,又忍不住酸道,“推了政务回府不说,抱住了又不肯撒手去官署,相爷就这么喜欢小孩儿?”
话一出口,时锦就知道自己没有克制住又失言了。
她懊恼地拽了拽腰间的环佩,垂头丧气的。
“不是为了三月回来的。”
耳边忽然传来顾云深的声音,清润有力。
时锦还没回过神,小三月就重新被放入她的怀中。
时锦下意识将人搂好,怔怔抬头。
“是怕阿沅一个人哄不来三月又要劳神,这才匆匆回来的。”顾云深仿着时锦的动作点了下她的鼻尖,无奈道,“ 阿沅怎么总是防备我?”
第18章
“阿沅怎么总是防备我?”
顾云深仰头看着时锦,眼神既无奈,又纵容,细究下去,还隐隐带了些失落和后悔。
明明三年前,阿沅看到他会笑,会闹,会晃着他的手臂撒娇,会用娇软缱绻的语调唤他“小叔叔”,眼神中对他的依赖藏也藏不住。
仅仅三年而已,当初那个天真活泼的阿沅好像早已消失在记忆里,往昔的依赖全变成了防备,一见到他恨不能竖起一身刺。
三年相隔,对一个人的影响竟然这么大?
他还在原地不动的等阿沅回来,可他的阿沅好像早已往前走了许多,走成了和记忆中全然不同的模样。
若早知如此……
顾云深微不可察的轻叹一声。
时锦垂眸,避开顾云深的注视,一并掩去了眼神中的复杂和挣扎。
她在岭南三年,日日夜夜,反复练习冷静和理智,臻至熟练,却在顾云深面前屡屡破功。
方才险些就将诘问脱口而出。
相信你,然后再让你扔下我吗?
时锦捏了捏手指,不允许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或许在顾云深看来,他养她长大、又将她从岭南带回来已是费尽心力。
可从三年前,他说出“去岭南也好”,又在三年间对她不闻不问时,曾经全心全意的信任和依赖,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三年间,她的绝望和不见天日他都不曾知晓。
三年后,她的喜欢和信任也不会再轻易付之于人。
她会管好自己的心。
不会再像从前一样,傻乎乎的捧在他眼前等他垂怜。
时锦暗自提了提气,面色如常地抬眼,撞进顾云深的眼神里。
凭借多年了解,时锦能轻而易举地看透他眼神中的种种情绪。
那双眼里写了无奈、困惑、不解,独独没有对她的情意。
时锦心如止水,淡声反问:“我防备,不是相爷教我的吗?”
顾云深眉心微蹙,不明白时锦这话从何而来。
他何时教她要防备——
一段记忆猝不及防地挤入脑海里。
阿兄离世后不久,他决心入官场。一路赶考,难免有看顾不到阿沅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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