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骤然而起——
更阑人静时,百顷竹林中,有股强烈的罡风直冲面门,萧鲤眼前一黑,肩头的细发被鹰翅卷起的逆流吹起。
只听得凄厉鹰啼声,似有万仞的羽翼在空中上下腾飞,通身漆黑的鹰绕着萧鲤盘旋一圈,它高声尖鸣着。
“糟了!”萧鲤心头一紧。
那是合欢宗的追踪鹰!莫非那个异域王子也在他的附近?这岂不是连着自己和盗取双鱼玉佩的人一起了结了?
萧鲤趁此时机脱下外面的白袍,露出里面的缁衣,撕掉衣袂掩住面目,向着竹林尽头飞奔而去。他举目四望,并无炊烟几缕。半山腰荒凉偏僻,竟无一户人家。
怎奈何鹰啼声越发刺耳,根本没有想饶过他的意思。
杂乱马蹄声愈来愈清晰,听声可辨来者似乎有几十人,两宗的人好像已经知晓萧鲤和异域王子的藏匿之处。
“那人在山穷坡上!快追!”
身后的黑面人挥着缰绳,拼命嘶喊。
所谓山穷坡,便是取“山穷水尽”之意,这里是百越山的边界,所有人来此都必须回头,不得前行。
萧鲤向后退却,忽然听到脚下石子落滚落的声音。他缓缓看向身后,目光所及都是漆黑一片。
黑暗吞噬着一切,想要把一切事物归为虚无,想要把所有心事坠入深渊,再也无法打捞起。
亏了没让唐涟漪来,否则又该担心她了。也不知道唐涟漪怎么样,看到了娶亲队伍没有。
萧鲤看向左手小指上缠缚的红线,果然还是鲜明的颜色,红线随着风微微颤动,他并没有多想,只是下意识地,似是信徒一般虔诚地吻了小指的红线。
她还活着,真好。
那颗沉石落了地,萧鲤无比心安。他蓦地发现自己当神明久了,才知道甘愿成为另一个人的信徒时,对方所给予自己的信念越是陈年积淀,越是历久弥新。
“没有回声吗?”
萧鲤踢下一块石子,向着悬崖下一瞥,山顶呼啸的风刮得脸生疼,他苦笑道:“老天爷一分情面都不肯给,连遗言都不等我想好了再收我走。”
前方是深不可测的斜坡,月黑风高寻夜路,一旦一步踏错,便万劫不复。对于萧鲤来说根本没有撤退可言。
远方,似有步履轻踏枯叶的声音,只是轻微的一声便被萧鲤捕捉到了。
“是谁?!”萧鲤迅速转过身,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竹叶下的阴翳之中,异域王子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原来是楼主的朋友,别来无恙啊。”
萧鲤指着对方:“少废话,快把双鱼玉佩交出来。”
“这怕是不能如你所愿了,你们仙门弟子不是能耐的很吗,有本事就来拿!”
山顶春风料峭,异域王子故意举起手中的双鱼玉佩,无暇分析突如其来的情况,他裹住衣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山穷坡纵身一跃。
糟糕,他要跳崖!
萧鲤迅速捏决,周身灵力缠绕,一股竹叶清香涤荡四方,千万片竹叶随着泛着荧光的锦缎递出,正要卷起对方的手臂的时候,不料异域王子从袖中掏出一把飞镖刺向了萧鲤。
“山神大人小心!”
听到九尾的声音,萧鲤赶忙将锦缎收回。一把雁翎刀自萧鲤眼前飞过,差一点划破他的面颊,整好抵挡了那只飞镖。
异域王子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继而将飞镖挑断了锦缎,正好让自己坠了下去。
待宰的羔羊如果有一线生机,哪怕即将总会拼尽全力挣脱束缚、努力逃离囹圄之地的。
“两宗的人是刻意追踪山神,属下怀疑,他们是和葛勒国的额昂子串通好的。”
九尾狐仙半跪下去,拱手作揖道:“方才属下清除了一些魔族的人,故此耽搁了一些时间,山神大人先去追踪拿着双鱼玉佩的人,我来对付那其余的魔族。”
萧鲤顿首,旋即催动法力只身前往山崖之下,他缓缓回答道:
“好。见势就收,切勿恋战。”
九尾垂眸:“是,属下告退。”
一炷香后——
合欢宗的黑衣人和葛勒国的特侍方才赶到,他们看向山坡之下,那里已经没了动静,四周只有簌簌的风声。
“吁——”
后方头戴毡帽的大汉紧紧勒住马,外邦大汉眼窝深陷、两侧的颧骨高高凸起,从面容来看并不像是中原之人,他不屑地乜斜了深不可测的山穷坡:
“小家伙真是不怕死呢,中原人真是和居茨雪原的红狐狸一样狡猾。”
“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坏了好事。”为首的黑衣人脸上的愁云未散。
大汉挥挥手叫他不必忧虑:“那人是情急之下跳了下去,他最好的结果也是摔个残废,够活着撑到我们领悬赏了。一个替罪羊而已,大不了再找一个。
外邦大汉的笑意灿烂,他将裹头的纱帽拉下,耳部露出一道骇人的疤痕。
他肆意感受着冰冷的风:“承我葛勒国的神女庇佑,许我丰腴羊羔与沃土,养育了许多骁勇的战士——”
他挥起长—枪,眼底的腥红一览无余,他继续说道:“我们至高的阿艾尔小王子已经取到双鱼玉佩,葛勒国复兴指日可待!三千金!三千金啊!够我们给中原那恬不知耻的王上多久的贡品,给我们多少战士养精蓄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