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呼号,墨云翻涌。
“天黑黑,地黯黯,绾起姑娘我的发髻——”
“雷隐隐,雾蒙蒙,俊俏的新娘吉日来嫁人。”
阴恻恻的童谣伴随着雷声传遍漠乌山,海浪拍打着岸边,冰冷咸腥的海水如雨点落在唐涟漪的面颊上,高烧之中的她被冻得浑身一激灵。
唐涟漪惊奇的发现自己正穿着殷红的嫁衣,被灵婆搀着一步一步走向峭壁。
她的手腕、脚踝还绑着通向无尽深渊般的西海的玄铁链,她头上盖着红盖头,口中塞着一团鲛绡巾,竟不能言语。
在祭海的过程中,必须让新娘子穿上全天下最美的嫁衣,禁言是为了防止诉说她的痛苦遭遇,否则龙王会动怒,动辄三年五载不下半点雨,抑或是开海时也打不到任何鱼,航船的人也会因此丧命。
悬崖上,两位穿着红衣的童男童女净左手上香,向着波涛汹涌的诡异深海一揖三叩首再一揖,继而颂师恭读了长篇祭文。
下一步就是让新娘子祭海了。
偌大的竹筏漂在海岸上,沉石被运到了一旁。
“救……救……”
唐涟漪从几十丈长的红绸上赤脚走过,嗫嚅了许久,言语却全都卡在了喉咙之中。她瞪圆了眼,拼了命地想挣脱,拇指粗细的玄铁链随着她沉重的脚步铮铮作响。
为什么她第一天穿越就要被祭海啊!
灵婆悲怜的安慰道:“这么久都没有你的亲眷来寻,许是无家可归之人吧。等你来世再投生个好人家,别来到澧水村装神女苟且偷生了。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到了龙王殿莫要哭啊。”
颂师的“礼成”二字重重落下,唐涟漪的泪水连珠落,她求饶似的摇头,恐惧占据她整个心神。
唐涟漪只是觉得背脊被人重重一推,她就落入了崖下。
可是迎面而来却并不是腥咸的海水,而是双手强烈的勒痛感。她眯起眼,看到玄铁链连着粗木钉深深的钉入峭壁之内。
原来是玄铁链被人动了手脚。一定是老天看他命不该绝,故此有贵人相救!
可是不能就这么挂在这里日日风吹日晒吧……
穹顶天雷滚滚,惊涛骇浪向自己袭面而来,唐涟漪抬头看去,一道直通天与海的闪电劈向了离自己最近的地方,反的光映得她的脸惨白。
“就几个时辰没见小新娘子,怎么落得如此下场?”
红盖头被一枝枯死的柳条挑开,听得犹如春风般的话语,唐涟漪循声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穿着卷云流纹的淡青色绒鹤氅的公子,左手第五指上缠着长长的红线,衣袂飘飘似天宫上的神仙。
唐涟漪满眼错愕地和对方对视了一眼。
居然正是昨日让她被迫背锅的萧鲤。
萧鲤嘴角勾出一个弧度,他调侃道:
“小新娘子出嫁的时候,把眼睛哭红可不好看。”
唐涟漪怨恨的看着萧鲤,像是想把他抽筋扒皮。
就像唐涟漪心甘情愿被祭海一样。
“行啦,你化不成厉鬼的,我命令你不许用厉鬼那样瘆人的眼神看本山神。你身上的是玄铁链,凡人必须经过十八道天雷才能打开,刚才我替你挡了第一道。”
天雷?祭海的人还需要遭受被雷劈十八次的洗礼?那还不把自己劈个焦糊。唐涟漪战栗着。
“别怕。十八道天雷过去就证明你修成元婴阶了。”
萧鲤皓臂轻舒,把唐涟漪揽入怀中,让她不至于被挂在悬崖上过于痛苦,手指轻弹她的额头。他足尖一点悬空于青色雾之上。
只见他口中念念有词,眸底似冰霜寒,萧鲤蓦地将手中的柳条指向苍穹。柳条如同枯木逢春抽出了新芽,一个庞大的金光蓦地罩将两人罩在其中。
此方温香暖玉抱满,虽然风光不算上旖旎,却也足够把将唐涟漪的心底掀起一层微澜。
唐涟漪看向萧鲤,担忧地问道:
“既然是天雷,你……可以顶得住吗?”
萧鲤嗤笑一声,不经意地露出一颗小虎牙:“你是在看不起我么。我三百年前历过一次天劫,又有什么不可以的?我要是捱不了这点苦,我为什么来救你。”
说的很有道理。唐涟漪赞同的点点头。
萧鲤看着唐涟漪把脸上的妆都哭乱了,显得有些嫌弃:“行啦,把你的金豆子收一收,每劈过一道雷就数一下,记得么?”
唐涟漪颔首,清晰地喊出:“记得了。”
闻言,萧无赦死死盯着面前叫嚣的巨浪,前几道天雷没有劈到任何一人,天公显然是动了怒,穹顶生生撕裂出了一个口,泄出一道更为骇人的雷。
一道道天雷朝着金光罩猛地发起攻击,唐涟漪清楚的感受到着自己肩膀上的手在微微地颤抖。
“你没事吧?”唐涟漪关切问道。
前十多道雷萧鲤尚能轻松面对,到了最后三道雷劈过天堑时,便距离他们只有咫尺之遥,变得无比艰巨。
一滴汗珠顺着萧鲤的耳后流下,萧鲤显得有些体力不支,他故作镇静地说:
“当然没事,这明明轻松的很。而且这道雷你就没有数。”
“哦,第十六道。”
唐涟漪向上翻了个白眼,选择忍气吞声。
只听什么东西支离的声音,两人双双向上看去,金光罩倏然间撕裂出一个小裂缝,而且更可怕的是,裂缝还在逐渐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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