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您可是我打小最亲的人了。我也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现下表妹也不知为何因由,就是不同意与沈家的合作,沈家得商号在京城可是数一数二的啊。秀云阁只要跨出了这步,还愁什么以后不是。您看,几日前我都与您提了,表妹就是太固执了……”
甄立桐急得挽起了袖子,口沫横飞,他可不能白白失去这个机会。
林甄氏倒是叩了叩茶碗,又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白蒙蒙的雾气将她的脸映的不甚清晰。
这个侄子她倒是又爱又恨,见他手中紧紧拽着那份合约,才道,“你前几日来看姑母,今日也来看姑母,来的这样频繁,姑母还以为你关心姑母这儿冷清,想不到竟然是为了生意……”
甄立桐立刻听出了林甄氏话中的不妥之意,赶紧赔笑道,“姑母说哪里的话,就算侄子不常来看您,也是因为忙着在秀云阁干出一些事业来,侄儿可比不得和表妹一同建立秀云阁的管事们,才急着在秀云阁站稳脚跟,才不至于丢了姑母的颜面啊。”
“你啊,这些话就是哄骗我罢了。”林甄氏因为秋菊小产之事,与林绍海不睦,加之林宸又不在身边,林蓁与她渐行渐远,总归还是这个亲侄儿在眼前,得空也来陪她说笑几声,又是她亲自抚养大的,又怎的不心疼。
“姑母,侄儿可是孝心一片啊。”甄立桐作势为林甄氏揉捏肩膀来,又低声在林甄氏耳畔道,“说到底,眼下府中那贱蹄子兴风作浪,表妹也不来帮帮姑母说话,查出原委,以消了姑父心中的怒气,这委实有些说不过去了。”
这话一出,林甄氏自然就黑下脸来,“你说什么!你表妹可是你置喙的?”
“姑母。”甄立桐见好就收,又道,“您知道我生性如此,我就是心疼姑母您,罢了,不提了,姑母也不必生气。”
总归岔开了话题,引得林甄氏笑了,这件事倒也是做了罢,待甄立桐走了,林甄氏嘴边的笑意倒是遮掩不住了,环顾了一眼室内,蹙眉道,“李嚒嚒呢?”
“回夫人,李嚒嚒她……兴许去忙了吧……”秋棠闻声入了屋,李嚒嚒成日跟在夫人身边伺候不假,可是自从姑娘撵了她的儿子,她私下里难免也怨言颇多,不过仗着老嚒嚒的身份,倒没有丫鬟敢在主子面前嚼舌根的,再者李嚒嚒也不允许,到底与夫人情分不同。
“忙?忙什么……”
林甄氏追问道,就属李嚒嚒年纪大些,也能与她说几句。
甄立桐得话可是戳到她痛处了,所以此时本欲找李嚒嚒说几句话,人却不见了,
“这……奴婢不知……”
秋棠想了想,还是拿捏了分寸说话,她可不想因为乱说话而得罪了李嚒嚒。
“不知就不知,吞吞吐吐。”
林甄氏心中原本就有气,见秋棠吞吞吐吐的模样,自然是有些不快的,当即呵斥了两句。
“夫人息怒,奴婢马上去找找?”秋菊只得求饶,看来今日甄公子的话可是刺痛夫人了,就连她们这些下人也能瞧出姑娘对林甄氏的疏远,可不是这一日两日之事了,也只敢这位甄公子才敢在夫人面前提一提。
其他人若提,怕是夫人当场叫人打死也不为过了。
“好了,去吧,我心烦得很,叫李嚒嚒来说话。”
林甄氏摆了宽阔的袖口,算是不甚耐烦了,好啊,那个贱婢,竟然敢算计到她头上来了?
从前应该趁着老爷不在府中时就应该了结她,否则怎么会出今日的祸端?
贱婢!
竟然敢将脏水都往她身上泼。
好,你既然处处散布谣言说我害你,那何必不付让她满意?
她从林绍海有疑心时,就知道了她的丈夫,一辈子患难与共之人并不值得依靠,像她除了正妻的身分,与林绍海的情分倒是淡了。
所以她不希冀与他夫妻同心,不过是看在儿女面上,给彼此一份颜面,在这社会中,女子在夫妻不谐上总占了很大的亏,林甄氏是聪明人,她不会与林绍海去硬碰硬,更不会当面忤逆他……
“张管事,这件事劳您费心了……”
在院落角落,李嚒嚒双目通红,隐隐泛着晶莹,察觉到声音哽塞,才用手中的娟子擦了擦眼角,强自露出一丝笑意。
“秀红,你别这样,你我之间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也不该如此气吧。”张管事微微叹了口气,他与李秀红都老了,想当初一起被卖到成国公府,为了能娶李嚒嚒,他是多么上进,好不容易得了赏识,晋升到一名小小的管事,可是秀红却嫁给了替老太爷挡剑的方木,还是夫人赏的脸,牵的线,是多大的脸面。
如今眼前的女子模样却不再年轻了,眼角额头都显而易见密你的细纹,可是她与自己这样近,这样熟悉,张管事仿佛看见了一身碧色衣裳的秀红,当初知道自己要嫁给方木前,也是这般在自己眼前哭泣,这么多年过去了,场景似乎在重叠,然而确是物是人非了。
“秀红……”
喉头似有木塞堵住了一般,张管事说不话来,就是因为不再年轻,彼此之间早已经有了分寸。
“你就救救他一回吧,到底是我的儿子……”李嚒嚒知道眼前的男子无论多少年过去,他都没有变,他默默护着他们母子多年,这一次,她也不低头来求他了。
“你放心,我稍后会派人给赌坊送银子去,将人赎出来,不过现在府上风头大,你还是迟些回去瞧他吧?”张管事自然是一口答应,这么多年了,还是见不得她哭,原以为这么些年了心思早就淡了,然而他还是待她如当初同乡的那份情意。
“多谢张管事,那我就回去了,夫人怕是午睡后派人寻我。”李嚒嚒得到了张管事的承诺,自然是忙着擦干眼泪,拂了拂衣袖,自然不能让心如细发的夫人察觉到什么不妥。
“去吧……好好伺候夫人。”
张管事目送她离开,一声轻叹随风飘散在寒冷的北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