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只消说将来要给我撑腰便是,何须这般吓人?”
云滢见瞧着自己的男子面上满是平和,但是说出口的话却叫她从心底里生出害怕,她往圣上的怀中近了几分,“有官家告诉我,我知道不该怕就好了,只是那些人面上恭敬,心里不敬也是不好的。”
她其实不是不懂,反而是太知道那些人情冷暖了,贵人间的疏离是眼神间无意的鄙夷,举动上的排挤,无形中叫人难以忍受。
“好,”圣上顺手捏了捏她的鼻尖,面上是无奈的笑意,“那等事情定下来朕就下旨给周府,令韩国夫人随驾。”
她都这样说了,他还能有什么不依的呢?圣上瞧见她粲然一笑,拿她没什么办法:“阿滢还想要什么?”
“还是叫夫人进宫来说书罢,她讲的可比宫正司嬷嬷们有意思得多。”云滢眼巴眼望地等着他同意:“官家在会宁殿,就劳烦您亲自教导我,可福宁殿还有别的政事等着官家,有她在我也不至于太闷。”
“这些不打紧的事明日再说。”
圣上看了看她手臂上的包扎,即便不是十分严重,但她耽搁了很久,那匕首也不知道干不干净,总得看看会不会化脓发炎,晚上诱发高热才行,“今日朕准阿滢歇一歇,就算学生勤奋,你好歹也得恤下,准韩国夫人过一个休沐日才行。”
云滢想了想确实如此,她正要点头应和,却又听见圣上附耳与她调笑道:“要是将来有了皇嗣,想来也是个好学的。”
……
皇后晨起之后新拟了些东西,想到福宁殿等候皇帝下朝,与圣上商议一番,但是她坐在福宁殿侧殿等了许久,却听闻御前的内侍说官家下了朝之后遇上会宁殿的宫人,御驾急匆匆往云充仪处去了,面上犹带怒色。
她倒也不会自取其辱,即便不是云滢生了病,皇帝往会宁殿去恐怕一坐也得两三个时辰,她略饮了一杯茶就回坤宁殿去了,然而接下来却又有宫正司的人来禀报,圣上叫人将清宁殿的人悄悄罚了,不许报与太后知道。
“官家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同老娘娘身边的人置气,还不许太后知晓?”皇后稍感疑惑,她言语间带了一点叫人不易察觉的醋意:“可是哪个不长眼的宫人言语上冲撞圣上的心尖子了?”
圣上御极十几年,即便她才与皇帝做了几年的夫妻,但是通过这些年天子亲政以后的作为,也能差不多知道圣上的脾性。
他身为君王,随和是真的,但铁石心肠也是真的。
官家的喜恶轻易不会改变,不讨圣上喜欢的人,便是虚耗上几年的光景,也没办法在圣上的心中占一点位置,但皇帝要是中意了谁,那也不会叫她受一丁点的委屈。
这一点,她早便领略过了,就算是圣上起初还有意想要一个嫡子的时候,他们两人之间也隔着一层疏离,而如今她送上的美貌女子,皇帝也不屑一顾了。
女官摇了摇头:“好像是因为侍女们伺候得不仔细,累病了云娘子,圣上才撤换了一批不常见到老娘娘的外殿宫人。”
太后见不到的那些宫人都被换了一遍,而伺候老娘娘的侍茶宫人也是战战兢兢,不敢再仗着素日的威风玩忽职守,更不敢在太后面前多说一句。
——毕竟夜里确实也是她们的不对,哪里敢叫老娘娘知道?
皇后对于清宁殿里面的事情一直知之甚少,她想着大约是夜里生凉,轮值的嫔妃倚桌而眠,清宁殿里的小宫人不知道变通,以为快入夏便不必拿毯子小被伺候,把云滢冻着了,便也没什么好说的,“既然如此,便换了周婕妤去服侍罢,叫云娘子歇着养病,省得圣上心疼。”
周婕妤如今仗着有公主,外加父亲立了功劳,渐渐对中宫也有些轻慢,她做了主位嫔妃不说,皇帝每月去看大公主的次数比来坤宁殿都多,虽然皇帝没兴致留宿,但她所能得到的恩宠也算是叫人羡慕了。
她看了许久的书,午睡又歇了一会儿,刚思忖着皇帝如今的怒气差不多都该散了,想派人到会宁殿去安抚问询,然而圣上身边的陈副都知却已经过来了。
内侍的身上一般都会有些熏香,避免主子们嗅到阉人的不雅体味,福宁殿的内侍算是宫中最有体面的了,跟着能染上些皇帝最近喜欢的香料。
皇帝喜好雅致,常常在内殿熏染风雅香料,香气幽微绵长,动人心怀,一如圣上般风姿清朗。
然而今日陈副都知的身上更多是一种她从没嗅到过的香气,很是古朴自然,还略带了一点寒酸。
“官家现在还在会宁殿么?”
皇后随口问了一句,她漫不经心地抚过初拟定的随驾名单,太后的病症不适合盛夏出游,而皇帝的意思是去温泉行宫避暑,大约想等太后稍好一点便拟旨定下的,这份名单早早定出来也好。
“回圣人的话,官家陪着云娘子用了膳歇息,现在还未起身,所以叫奴婢过来呈报事情。”陈副都知恭敬地将皇帝的意思转述了一遍:“官家的意思大致如此,剩下的全凭娘娘的安排。”
皇后面上不显露些什么,她论起来比圣上要清闲得多,官家往常这时辰已经在书房理政了,但今日却还在会宁殿中逗留。
“若是充仪的病情加重,就该叫太医去瞧一瞧,纵然陛下身体强健,也不该久久守候,误了官家批阅奏疏倒还是小事,万一有损圣体可怎么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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