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激动的脸都红了:“俺在南江城的亲妹子给俺捎的信,这还能有假?那皇帝老子的兵都打到她们城下了,让人黑天白天的在城外面喊……”
方大牛凑过去一头雾水,半响才听清楚理清了事。
凭人头可以租地种……
还只用交皇粮,不用交佃粮……
推翻那些老爷们……
“这么好的事能是真的?那些老爷们厉害着哩。”方大牛没忍住插了句嘴。
那妹子在南江城,得到了可靠消息的汉子一挺胸膛,激动道:“这可是皇帝老子说的啊,这天下都是他老人家的,他说的哪能有假?”
他眉飞色舞,伸出两根手指头:“你们晓得皇粮一年才需要交多少吗?两成啊!两成!剩下的八成都是咱们的!”
周围的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心里火热起来。
现在一年到头官老爷们收赋税,田地的老爷们收佃粮,最后他们能留下的还不到三成,就这三成要养活一大家子。
要是能多上五成……
这一亩地一年能种出来四百斤粮食,五成就是二百斤,两千个铜板啊。
一个大饼才一文钱,两千个铜板,能买两千个大饼,一天能吃十个,婆娘,娃娃,老娘……
更何况谁家都不止种了一亩地。
有人激动的不得了:“镇上的私塾一年才收一两银子,要是这样,那岂不是俺娃娃也能念书啦。”
“唉,就是可惜,不晓得皇帝他老人家什么时候才能打过来。”有人长吁短叹。
方大牛眼睛也瞬间暗淡下来,可不是嘛,跟着南王造反的那些老爷们厉害着呢,谁晓得他能不能等到皇帝他老人家打来的那天。指不准明天就被征兵的给拉走,不知死在哪里,留下家里娘仨……
忽得一个汉子犹豫着开口:“俺前两天进城的时候……听说长河府的城门被从里边打开了,皇帝他老人家一天就进去了……”
众人精神一振,七嘴八舌问:“皇帝他老人家真给下面的人分地啦……”“呀,他们不杀人放火吧……”
那汉子实话实说:“这些俺就不晓得了,俺就知道,反正没见着从北边往这逃难的人。”
方大牛心里一松,往年荒年的时候都有北边的人往南逃,现在却没有逃命的灾民,那就说明什么,说明起码皇帝他老人家说的话十之八九是真的。
众人也纷纷心思各异的沉默起来。
半响,一个老汉忽然开口:“说来,俺家儿子前日就被拉去了从军,就是在咱们这守城门……”
“俺三哥也是……”“俺妹夫……”
方大牛忽然想到,他媳妇娘家大哥好似也是在城里的,似乎还在县衙里帮闲。
这一天下来方大牛都心神不宁,一上午才割了半亩地的水稻。
天色渐黑,方大牛抬起酸痛的腰背,正想喝口水,远远却瞧见四五个耀武扬威的汉子正往这走,他定睛一看,心里一咯噔。
“曾老爷说了,今年下雨少,你们浇地用的都是河里的水,这河也是曾家老爷的。”为首的中年管家一副耀武扬威的模样,抚摸着自己打理的整齐的胡须。
“老爷说了,要加半成佃粮。”他漫不经心,看着周围原本都在地里各自劳作的汉子怒视也只是冷笑一声。
锵~
寒光出鞘,跟在管家身后的几个精壮汉子狞笑着比划着手中的利刃。他们体格健壮,方大牛这等平日饭都吃不饱的人根本不能比,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扬长而去。
“又加佃粮,这日子怎么过啊……”不知是谁抱怨了一句。
方大牛也一肚子怒火,他一咬牙,一跺脚,收了锄头就往回走。日恁娘的,得进城去找大舅子去,去他娘的曾老爷,反正也活不下去了,他不让老子活老子也不能让他好过!
……
江南府的城门大开,这里几天前才刚刚经历了一场剧烈的打斗,红艳的鲜血染红了大半个城门,已经过了两天,血腥味依然隐隐约约弥漫在空气中。
可这里的人却丝毫瞧不出害怕,男女老少都窃窃私语,站在街两边想凑上前看看,却又畏惧拿着刀剑的将士。
易沉骑在马上,面带诧异,他悄悄催马往旁边走两步,和一身戎装的顾舒并肩,伸出胳膊肘不老实地捣了一下顾舒。
“真是奇了怪了,按理说这江南府已经临近江南腹地,驻守的军队应该不少才是,怎么我觉得攻打起来比前面那些还容易呢。”
易沉摸摸鼻子,他都打算打一场硬仗了,结果那些人竟然这样的没胆子,一见到他来举手就降,甚至四个城门直接在里面给打开了两个。
这仗比他想象中轻松。
一身亮银色轻甲的顾舒淡淡瞥了他一眼,她接手了镇北军和京营,前面那些仗都是她指挥的。
顾舒舔舔嘴角,眼神锋利,说实话,一开始她很不能适应血腥,几场仗下来却隐隐喜欢上了这种掌控战场的感觉。
“以后会越来越容易的。”她言简意赅。
易沉哼哼唧唧,他哪里不知道这个,他就是想找个机会和顾舒搭话罢了。
“你这些天,一直和那个三十岁的老男人呆在一起,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啊……”易沉酸溜溜道,三十岁的老男人就是顾一那个狗东西。
那个长得没他英俊,木楞的像个棺材板,年纪还大不中用的三十岁老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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