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太妃顿住不语,心知如今的凤兮就等同被架在高台上再难回头,纵使她说再多的劝慰之词也是枉然。
片刻后又轻叹一口气,景太妃起身步出了门外。望着她颓废疲惫的背影,凤兮才有些舒展的眉宇再度蹙起,微微闭了眼眸,暗想对策。
如今的情势一目了然。景太妃根本不适合做说客,景太妃所说的说辞力道不足,分量不够,反倒容易被对方反驳的无还击之力;奚云帝却让景太妃前来说服,这本意八成也是没寄托什么希望,不过是拖延时日罢了;谈辛之那边音信全无,她被如此幽禁断是无机会与外界互通消息的,时日越久困局越深,于宫外形势大大不利。
可此时再无他法,凤兮除了默默寄望同在宫中的费忠仁、费刑能尽快发现不妥,作出回应,亦或是景太妃自己想通了……可这两种可能微乎其微,渺茫难测,凤兮也不得不长吁短叹,反复踱步之余希望想个万全之策。
有句话说:“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不得,虽胜有殃。”
就在凤兮苦思半日未果的当口,这日深夜却有人凭空送来了机运,或者也可以说是奚云帝耐不住相思之苦,非要选在剑拔弩张、两方对垒之时妄想凤兮回心转意。然而,有些人纵使权倾朝野,可纵观天下时局成竹在胸,也往往会在一些小事上看不透,深陷囫囵。诚如奚云帝几次三番的说服凤兮调转矛头,皆不欢而散,这却不能另奚云帝看清凤兮与之恩断义绝的事实,反而越挫越勇,在此事上偏偏钻了牛角尖。
可此时,凤兮倒要感谢奚云帝的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致使她有了一线生机。
且说奚云帝摆驾而来,身边只带了三位随从,费忠仁与两位宫女。
景太妃在见到三人的刹那,眼中萌生的一丝期意立时化为乌有,眼巴巴的恳求着奚云帝放小公主回来,但奚云帝却似有不耐道:“太妃这是怎么了,这天下都是朕的,莫非你还怕区区一个小公主在朕的保护下,会突生什么变故不成?”
景太妃急忙解释,奚云帝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朕也知道太妃爱女心切,不过朕也瞧着小公主天真活泼,甚是喜欢,倒有了多留几日的念头,太妃该不是不愿吧?”
景太妃急的汗流浃背,一时间竟不知该说“愿意”还是“不愿意”了,怔怔站在那儿半响不语,被奚云帝这句话噎的泫然欲泣。
恰此时,就听另一道声儿从内传出:“皇上这是怎么说的?小公主在您那里就是在全天下最安全之地,自是极万千宠爱于一身,我等又怎会存有怀疑,高兴还来不及呢。”
不消说,这便是凤兮。
就见奚云帝身后三步远的费忠仁面上闪过一丝惊讶,久久难以回神,狭长的眼直直望向帷幕之后,竟忘了群臣之间做奴才的本该回避的礼节,直到奚云帝斜眼瞟来一眼,费忠仁这才慌里慌张的躬身道:“奴才等告退。”
说罢,费忠仁像屋里众人使了眼色,将所有人带走,包括景太妃也被两宫女半架半劝的扶了出去。
屋里静了片刻,静的连奚云帝不由得变急促的呼吸声都分外清晰,凤兮这才不紧不慢的步出帷幕,冷冷淡淡的瞄了他一眼,好整以暇的坐到离他最远的位上,端起温热的茶盏,在启开茶盖的当口徐徐吹着,悠闲地望着绿幽幽的茶叶飘舞于水中,好不写意。
“臣妾还没写过皇上特赐下来的贡品,据说这燎城进献的珍品茶在我朝也是首屈一指,按照品级都该是皇上、皇后、四妃才有资格享用的,臣妾能有此殊荣实在受宠若惊。”凤兮嘴里虽说着恭敬谢恩之词,可就那么坐着却无行礼之意,反倒显得倨傲自大,更显所说的话毫无诚意。
奚云帝毫不在意的笑笑,特选了离着最近的位撩衣摆而坐,无视首座早就备齐的茶点,只对眼前人萌生浓烈的兴趣。
“不碍事,天下之物本该天下人共享,这宫里的茶叶、器具、珠宝多不胜数,只要你喜欢,随时可以取了去。”奚云帝夸下海口,不防却给自己下了套。
凤兮挑眉似是惊喜的笑了:“只要我喜欢?可臣妾偏偏看上那四四方方玉玺上的珍珠,据说有夜明之功,更可入药,有宁心安神之良效……却不知,皇上肯割爱否?”
奚云帝脸色微变,仅仅一瞬仍被眼尖的凤兮捕捉到,就听他道:“凤兮越来越爱开玩笑,喜欢珍珠,这宫里多的不胜枚举……”
凤兮扭开脸,蓦然将其打断:“臣妾不过一句戏言,皇上,您当真了!”
奚云帝面上浮现一丝尴尬,下一瞬重叹一口气,换了个话题:“还能听到你对朕说上几句戏言,开开玩笑,朕心足矣。朕方才还在苦思,如何与你回到当初两小无猜的日子,只要看着你的一颦一笑,再多的忧愁事也可尽消。”
凤兮好笑的望来:“皇上您忘了么,臣妾说过的,‘恩错难返,覆水难收’,只要你还是皇上,我还是承奚王妃,你、我便划清界限,势不两立,更何况年少轻狂之事如今再拿出来说只会充当笑柄,不值得一提。”
凤兮语气不善,说话也存心噎人,可奚云帝却好像是对凤兮三番两次的攻击性言辞再无痛痒一般,以往还会流露出痛心疾首的神态,今日却仿若脱胎换骨,似笑非笑的回道:“没关系,朕有的是时日跟你耗。一日不成,就等一年,一年也不成,你我可以再耗十年!朕就不信那承奚王也等得!”这样的奚云帝哪还像个皇帝,倒像个泼皮无赖,掠人妻、女不觉愧疚,真让凤兮开了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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