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血从她掌心滴落,合着雨声一起啪嗒啪嗒落下,绽放出一朵朵血花。
皇后似乎并未想到她会阻拦,不由得震怒,转头看向她高声质问,“你……”
“母后认为,一切都是他人的错吗?”话未说完,便被秦语辞出言打断了,许久未见,她似乎比记忆中的要高些,眉目间也隐约有着几分属于她的影子。
只是眼神却和她不同,她平静,她淡然,不似皇帝的狼狈,也不似皇后的不堪,明明身在局内,却又分明没被感染分毫,而是唯一清醒理智的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皇后皱眉,声音嘶哑。
“没什么意思。”秦语辞应声笑笑,轻声道,“只是觉得母后实在太过片面,您说的的确没错,一件事的失败和覆灭,背后往往包含着太多因果和理由,只是千错万错,您就无错吗?”
“萧家精心培养的并非只您一个女儿,入宫的人选也并非只您不可,若您当真不愿,认准了此生唯顾子守一人,哪怕遭逢千辛万苦,也理应誓死抗争才是。”
她道,脑海里渐渐浮现出林墨然的身影,千万思绪终究化为一声轻叹:“终归是还不够爱罢了,这才总是自欺欺人,总以家族逼迫为由傍身,这便是错。”
“再之后您进了宫,为人妻,为人母,却依旧忘不掉过去,一方面想要权利,一方面又舍弃不下与顾子守的情谊,两者都想选择,却又偏偏什么都握不紧,什么都顾不住,这也是错。”
“更何况……欢儿。”说到这里她一顿,表情难得出现了片刻的松动,沉默半晌才继续往下说道,“她的确死于疾病没错,然您又可知,她为何自小便多病体弱。”
“为何?”皇后道,抬手抓住她的衣襟崩溃嘶吼,“为何!”
“自然也是因这粟兰。”秦语辞闭了闭眼,声音很轻很缓,“终是世家骗了您。”
“嫡子嫡女总会有的,欢儿的命又哪里比得上皇位重要,就算没有她,为了权利地位,您也终究会选择扶持其他人,叫她成为您的傀儡,成为萧家的傀儡,无论如何,萧家都不亏。”
“为了博得父皇信任,每每引他喝下粟兰茶的同时,您也自然要随他一同饮上一杯,您以为晒干的粟兰无毒,便毫无顾虑的饮下,却殊不知其并非不具毒性,无非只是消减许多罢了。”
“喝下一次两次,不会有太大问题,可若是饮的多了,自然也会对身体造成损害,这便是您为何向来体弱的缘由,此花对一成年女子皆是如此,更何况是腹中的胎儿。”
这话一出,叫皇后顿时呆住了。
她似乎无法理解此事,也不愿相信秦语辞的说辞,连忙高声道:“你骗我,你骗我是不是?”
“这是当地居民告知我的。”秦语辞应声摇摇头,“若您不信,也可自己亲自验过,若是将其喂与小鼠,左右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它定会一命呜呼。”
“母后。”她启唇,抬手夺下她的刀,声音一如方才那般平和,可眼底却分明有水雾蕴起。
轻声道:“别再自欺欺人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刀被秦语辞夺过来掷于地面, 发出脆生生的响动。
不大,可传进耳朵里,却还是叫皇后下意识的战栗一下, 后退几步跌落在地面, 高声崩溃尖叫。
她似乎并不能理解今日听到的事, 不敢直视次女死亡的真相,不愿面对家族的欺骗与背叛,整个人趋于崩溃,表情痛苦到了极点。
入宫数十栽,她得到了许多, 也失去了许多——青春、自由、爱人、孩子, 昔日的一切美好和甜蜜全都随着时光的流逝逐渐变得很远很远。
以往她一直以为自己才是受害者,直至今日才忽然醒悟过来, 明明是自己率先握起了刀, 不光刺伤自己,也接连刺伤了一个又一个所爱之人。
“璃儿……”皇帝开口道, 面对自己爱了大半生的人, 哪怕她做过太多错事也终归于心不忍。
顿了顿, 抬脚上前几步抓住她的肩膀,痛苦出声:“放下吧。”
“我们都错了。”他道, 孤傲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愿意低下头来, 像个犯错的孩子一般淌下两行清泪,“也许一切从一开始就错了。”
“若我当初没有娶你为妻,事情或许就不会演变成这个样子。”皇帝皱着眉, 迫使自己与昔日的时光割裂, 被迫承认皇后不爱自己的事实, “是我不知你心,是我孤高自大,是我强人所难。”
“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他惨淡一笑,身子再也承受不住,不由得同她一般踉跄坐下来,狼狈道,“我似乎活不了几日了。”
“璃儿最后再送我一程吧,之后我便设计叫你假死,还你自由。”他道,声音很轻,此时此刻俨然不再是一个皇帝,只是一个深爱着妻子的丈夫,“你既不愿再困于这深宫,那便不待了。”
“我放你走,好吗?”
语毕,并未得到应答。
皇后依旧直视着前方,眼神空空,未曾说话。
皇帝等了她许久,眼底的最后一抹希望也随着她的沉默渐渐熄灭,不知过了多久,他似乎终于积蓄了些气力,可以勉强起身:“辞儿。”
秦语辞应声抬起头来看向他。
“今日之事不要声张。”皇帝道,声音里裹着疲惫,一字一句说的颇为艰难,“你母后终究是你母后,就算再如何,她也到底是将你生下的人,哪怕做错了事,也希望你日后不要太苛待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