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退回去的步兵在数万人的队伍里引起了一阵骚动。
何曼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他与何仪带着两万多援军赶到武平与刘辟汇合,便一再力主要立即出击,趁曹军援军未至之时击败李璋,摧毁拦河堤坝。奈何刘辟与那姓杨的司马都同意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当从杨司马嘴里听说李璋这次带来的主力,竟是那屡战屡败,专坑队友的青州军之时,自己更是放言只需本部万余部众便可一股作气全歼敌军。
也是在自己一再催促之下,武平城内的黄巾诸将方才制定出了这个雨夜偷袭的方略来。虽被李璋提前识破,但作为大军的先锋官,手底下又是一直跟随他与各路官军交战过的敢死之士。便是堂堂正正摆开阵势,也绝不会把李璋手底下那些青州兵痞放在眼里。
而如今,自己挑战不成,反倒被李璋一箭将心爱战马射了个屁股开花。一万敢死之士更是被他口中如同蝼蚁般可一指摁死的青州打了个落花流水。
虽是又羞又恼,但毕竟仍是久经战阵之人,甫一交战便知深浅。这种一嗓子吼起来,一窝蜂往前冲的打发,对付数量不占优势的地方守军和其他的山头的贼寇管用。在青州军严密的长枪方阵和方阵后边强弓硬弩面前,根本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
收整返回的残兵,何曼策马回到中军与其他将领碰头,说道“诸位渠帅,那李璋贼子的长枪阵虽是厉害。但移动迟缓,请诸位麾下的弓弩手和盾牌兵集合一起,掩护某麾下士卒,只要能抵进百步之内,某麾下精锐便可将青州军击溃。”
在后方观战的黄巾诸将已有合计,曹军毕竟人少,依靠着河流保护,在三里宽的区域里摆开,只能做到不被兵力占优的黄巾军从两翼包夹,纵深薄弱,一旦正面被突破,后边并没有多少可以填补缺口的兵力。只要能搅战在一处,自己以数倍的兵力,必然可以将对方全歼。
说到做到,军阵便是一阵忙碌。各部的弓箭手和手持盾牌的兵士都被集中起来,站到了军阵的最前头。三千军士持盾握刀在前,何曼所部五千人混杂在盾刀兵中间,押后的是黄邵带领的三千弓弩手,重新编成了一个万余人的攻击阵列。
午时方过,牛皮大鼓发出沉闷的声响,重新编成的黄巾步军阵列也跟开始缓缓向前移动。
放弃了上午那种奔放的打法,三千面盾牌高居过头顶,盾牌下边是八千名手持兵刃的黄巾歩卒。李璋看着那些“铁王八”往自己的军阵慢慢推进过来,那杂乱的步伐和松散的阵型让他暗自觉得好笑。
这“龟甲阵”玩得也太菜了些,盾牌圆的也有,长方形的也有,能不能遮蔽住持盾者的身体还不好说,里头还夹杂着那么多“搭便车”的人,比起自己看过的文献记录和影视作品里的罗马步兵方阵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若说秦军的长枪硬弩对战罗马的龟壳雄师,无异于是关公战秦琼,谁胜谁负只能留给后人想象。但此时此刻要用这种业余的阵型来冲击已经见了血的青州军,结果就用不着想象,马上便可见分晓。
“传令民夫青壮,霹雳车准备。”
霹雳车,俗名投石机。
官渡之战曹领导与袁绍蹲坑对峙,袁绍命人筑起高台用弓箭手对曹营射箭。领导命人造霹雳车,投掷巨石击毁高台,杀伤敌军。
李璋被强化过的大脑里有古今各款投石车的构造图,在来到涡水边拦河筑坝的同时,砍伐的树木也被加工制作成了这些最初级版本的人力投石机。
征调的随军的民夫此时也排上了用场,两千多人同时操作着数百台投石机。长长的抛竿后端是一个勺形的容器,容器上用绳索连接在机括上。将抛竿从尾部用转轴固定在三脚架上,三脚架上再用石头增加配重加以固定。另一端拴着十数根绳索,民夫一同拉动绳索蓄力,待投石机用树干制成的抛竿受力弯曲,便完成了蓄力。
敌,五百步!放!
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的观察员令旗一挥,早已守候在投石车边上的士兵用脚一踹机括,粗实的绳索顿时一松,随着抛竿一起往前甩去。抛竿的勺子装着数十上白斤的巨石,呼啸着从人群头顶飞过,直接砸向了黄巾军的王八阵。
巨石落地再化为飞散的碎石,如同迫击炮弹一般在人群之中炸响。黄巾军阵里一片凄惨,被巨石直接砸中的当场毙命,落地附近没被命中的也有不少被碎石击伤到底,王八阵里便是一阵骚乱。
收回绳索,固定机括,放石头,民夫再次给抛竿蓄力。
“放!”
虽是第一次操作这些机械,但分配到个人只需要完成最简单的动作,民夫们一身的腱子肉让他们非常称职的完成了这项“炮火支援”的任务。
又一波巨石落下,密集的步兵军阵再次乱作一团。领教过曹军的硬弩的黄巾军不敢离开盾牌的保护对数百步外的长枪方阵发起冲锋,又不敢违抗将领往后撤退。
何曼嘶吼着继续向前,但如炮弹般呼啸而下的巨石发出一阵阵惊心动魄的炸裂声,已经将何曼的声音完全压制了下去。除了少数没被石头招呼到的步军还能继续往前推进,多数的人蜷缩到了盾牌背后,虽知脆弱的盾牌在这些巨石面前没有多少防护能力,但恐惧已战胜了大多数人的理智。霹雳车对人心理造成的打击,远大于它实际的杀伤效果。
“一群废物!废物!”已经下马步战的何曼挥舞着手中重达数十斤的铁棍,打翻了十几个往后逃跑的黄巾步兵。原本还算排列整齐的步兵军阵已被“炮轰”得千疮百孔,何曼的一顿乱棍,被没有对局势起到多大的正面作用。
松散的军阵在恐惧中缓慢前行,总算脱离了霹雳车的魔爪。毕竟这个东西还是一个最初级的模式上,弹道是相对固定的,只能轰击三百步至六百步以内目标。低于或者超过这个范围的目标,被打中纯属“缘分”。
脱离苦海的步兵在何曼的带领下对着青州军发起了冲杀,三百步的距离里,青州军身后的弓弩手适时的用箭雨迎接了来客。若是依旧保持着进攻发起时那王八阵型,箭雨的伤害会被大大的削弱。但在一顿“炮轰”之下,人性的自私和军纪的散漫让这些原本手持盾牌的士兵放弃了原有的安排,大多数人都用手中的盾牌尽可能的遮蔽自身,对“搭便车”的何曼部众选择了不管不顾。
更可悲的是后边黄邵带领的三千弓弩手,却在方才的“死亡地带”前裹足不前,没有跟上前边部队的冲击步伐,手中的木弓自然也不可能跨着六七百步的距离去给前边拼杀的袍泽什么火力支援。
何曼顾不得许多,他没有时间回过头去怒骂后边的弓箭兵,一万人的部队,顺利冲过来的不下八千人,真正被石头砸死的也不过区区数百,剩余的损失皆是被吓破胆的逃兵。
勇气会传染,胆怯同样也会。一个人跑便会带动一群人,虽然八千人的部队依旧往前冲击,但缺乏弓箭手火力压制的情况下,毫无疑问的重蹈了上午时候无脑冲锋的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