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顽症,用猛药。
青州兵贪生怕死,临阵脱逃的痼疾是从黄巾时代跟着一群拥兵自重的头目才逐渐生成的,虽是这些投机的头目们都成了给梁孝王的殉葬品,但多年积累下来的劣根性却不会因为这些人离开而消失。
先恐吓他们,逼迫他们,再让他们见血,驱动他们内心深处的那股原始兽性。所谓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这群混吃等死的豺狗被逼急了,一样会变成恶狼。
但如何驱策这群恶狼为己所用,又成了另外一个难题。认同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形成的,何况这种认同感还是用一个这么野蛮的方式来获得。如果驾驭不当,这一万多头恶狼不是扑向自己的敌人,而是反过头来咬断的驱策者的喉咙。
如同驯兽师的工作一般,对待猛兽,除了鞭子,还得有奖赏。
这样的一场惨烈的闹剧结束,校场上的青州兵死伤了近千人。除了被哈士骑直接射死的几百人之外,更多的是在相互推挤中被活活踩死。即便是严阵以待的陷阵营,在这些被逼红了眼的兵痞们的冲击下,也死伤了近百人,代价不可谓不大。
“怎么样?发现无路可退,必死无疑的时候,你们也是有一战之力的。与其在溃败中死在敌人的刀下,或者是被自己身边的人践踏得粉身碎骨。还不如痛痛快快打一仗,临死多拉几个垫背的?”
李璋看着四周那既带着怨毒,又带着茫然的眼神。那种如同收到惊吓的猛兽,退缩到角落里,警惕的注视着驯兽师的眼神。
从驯兽师的鞭子抽打在野兽身上,野兽痛苦的哀嚎,想将施虐者咬死撕碎。到发现只有从驯兽师手里获得奖赏的肉才能填饱肚子,才能生存。渐渐地,野兽和驯兽师就产生了一种奇妙的联系,一种不友好,但却不可或缺的联系。
此刻的青州兵被李璋这一顿“鞭子”抽得皮开肉绽,需要的不是更多的“鞭子”,也不是假模假式的慰问。需要的是切切实实能让他们满足内心需求的东西粮食、财富。
“收兵回营,今晚饭食管饱,再将濮阳送来的那些肉干分发下去,让士卒们开开荤。”
天色已经渐渐暗淡下来,恢复了些许体力的青州兵艰难的爬起身来,在陷阵营和哈士骑的“引领”下,慢慢的往营区走去。
程昱的脸色非常难看,比这天色还要阴沉。虽说他也并不喜这些反复无常的兵痞,但是毕竟大战方息,兖州的叛乱已经消耗了太多的力量,让一向执法严厉的曹操都对这些青州败兵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怕逼反了剩下的这些青州兵。
这下倒好了,一个所谓的整编操演,居然变成了屯田军和青州军的直接对抗,而且还死伤了上千人。作为济阴太守,此地的当家。若是无动于衷,于情于理都根本没办法向领导交差。
“李璋!”
在众多的士卒面前,程昱依旧保持着克制。这不但是给李璋这个中郎将面子,也是作为地方大员应有的冷静和从容。但两人将将踏进太守府之后,程太守便变得竭嘶底里了,对着若无其事的李璋便是一顿咆哮。
“你擅杀士卒,意欲何为?莫不是觉得主公信任你,你便可恣意妄为了!”
在马背上坐了一天,李璋此刻也感到万分疲倦,走到旁边的坐垫上一躺,伸了伸懒腰说道“太守何故如此动怒?”
“你主公命你整编青州军,是为了日后征战时能有数万可战之兵,而你却肆意杀戮,这是炫耀你屯田军战力,还是想吓破这些懦夫的胆?”
“太守,仲德。且听我说啊。”李璋自顾自从条案上拿起酒碗,打量四周,发现下人皆被程昱驱散,堂内只剩自己和程昱二人。
“仲德,我今日鞍马劳顿,腹中饥渴。可否先叨扰一顿饭食?吃饱喝足,你要打要罚我也随你便是。”
仿佛是一拳锤到了棉花上,程昱被这满脸没皮还来套近乎的人气得满脸涨红,却又说不一句话来。只好撕着喉咙喊道“来人!人都死哪去啦,上晚膳!我让他吃,让他吃个够!”
饭食很简单,毕竟现在也是困难时期,几个烙饼,一盘野菜,一坛酒水。李璋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客人,稀里哗啦的便一顿胡塞海喝。
“仲德。”
“哼。”被李璋那么一气,程昱反倒平静了下来,也觉察出方才盛怒之下有些失态。毕竟二人还是同事,各有职守,自己急赤白脸地责骂军队的一把手传出去也并不是什么风光的事情。
“仲德,可知孙子操演吴王宫妃之故事?”
“兵圣之故事,自然晓得。程某亦晓得士卒需知令行禁止,昔日孙子演兵,宫妃不遵将领,孙子杀吴王爱妃而明军法,吴王通晓大义而终成一代霸主。然今日之事岂能等同?世人皆晓得杀鸡儆猴,哪有这般屠戮上千人来立威的?”
李璋放下酒碗,打了个饱嗝,继续说道“仲德乃是明智之人,昔日被张邈、张超二贼围攻甚急,公身先士卒,在城头上督军守城,也没少斩杀临阵脱逃、贪生怕死之人。今日之事,与贼兵围城之时又有何不同?公亦曾说鄄城粮少,难以支撑到秋收,而城外青州兵军纪涣散,一旦无粮,势必生乱。目下青州兵群龙无首,随时会生出动乱。与其等到生乱再弹压,何如现在便让他们知晓厉害?”
“但你如此杀戮,焉知不会逼得他们铤而走险?”
“所以要仲德救我啊。”
“救你?如何救你?你闯下这祸事,还要我如何来救?”
“此时不难,但请仲德拨与我两万石粮食。这祸事自然就成好事了。”
“粮食?两万石?没有!你休想!”程昱方才平复的情绪被李璋又激了起来,怒骂道“你不是不知,这连日收拢流民,补给军需,散下去的粮食已有数万石之多。十万石粮米此刻余下不到六万石,这方过不到一个月。你如今又要两万石,莫不是要全郡上下都吃土么?”
此时轮到李璋一副平静无波的表情,对程昱说道“日前仲德和我说,豫州刘辟领着黄巾乱贼侵入武平。黄巾乱贼向来不事生产,如此大张旗鼓前来,必有所恃。恐怕袁术暗中支援他们不少好处。璋深以为然,所以便寻思与仲德做这一笔买卖。这两万石粮米乃是本金,不出一月,我当本利归还,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