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碰到各种天灾都能和神迹拉到一块解释的年代,要跟老百姓解释蝗灾形成的原因那就是对牛弹琴。更有甚者,在许多发生蝗灾的地方,蝗虫都被当成了神明,在神棍们的搅动下,不但不能扑杀,反倒要祭祀供奉,让虫儿们吃饱喝足了再屁颠颠的到别处去继续为祸。
李璋显然是不乐意自己的心血和私人财产就那么毁于一旦的。肯定了蝗灾必将发生之后,郭嘉立刻便派出了哨骑,将小五、小黑全部召至营中商讨对策。正在补充兵源,投入训练的哈士骑和陷阵营也被集结了起来,随时待命。
虽然此时除了李璋和郭嘉,大多数人都这个“大概会”发生的灾难表示怀疑的态度,但是毕竟营里的领导发话了,而且这个领导还是喜欢动不动就拿弩箭射人,动不动就把人拉出去枭首示众,所以大家还是选择乖巧的听从安排。
此刻大帐之中李璋正在思考。正在利用被凤凰强化过的大脑回忆着上辈子看过的每一本书和每一份历史文献。
帐内无比安静,如临大敌般的寂静,哪怕是小五也从未看到过大哥如此的紧张和谨慎。即便是在吕布大兵压境,流民营被冲击得几乎要崩溃之时,也为如现在这般严肃。
《资治通鉴》记载兴平元年(公元194年),关中大旱,自四月起滴雨未降。
是年夏秋之际,曹操攻吕布于濮阳,百日不能克。后蝗灾大起,曹操军粮不继,引兵退回鄄城。
大旱,蝗灾。古书有云,“旱极而蝗”。
按照生物学家的解释,蝗虫是一种喜欢温暖干旱的虫子,干旱的土地有利于它们产卵,并使得虫卵得以存活发育。
关中便是将来的陕西一带,而濮阳此刻位于陕西以东的河南,今年濮阳入夏以来降雨还算可以。这样看来是陕西发起的蝗灾并且往河南迁移。
半晌不言,心里头大致上已经有蝗虫来袭的大概原因和方向。蝗虫即便是在一千多年以后,也是个无法根治的自然灾害。如今更重要的是知道大概方向后,如何能减轻蝗灾对濮阳的影响。
李璋不是上帝,也不是以苍生为己任的圣人,此刻想的自然不是如何救治关中和沿路的百姓,而是如何让濮阳免于浩劫。
正在李璋继续从脑海里涌现的文献和典籍中搜寻最可能实现的解决办法之时,之前派出的哨骑已经有了回报。
“禀校尉!”哨骑也许也明白李璋此刻心情的急迫,不待通报便要闯入大帐。
李璋挥退上前来拦住哨骑的卫兵,哨骑从囊中拿出了一块硬邦邦的土块,交到了李璋手里。
帐中诸人皆聚过来看个究竟。土块是一块普通的土块,就是含水量低了一些,显得干燥坚硬。李璋将土块掰开小块,里头的情况会让不少密集恐惧症患者感到不适。
密密麻麻的布满了白色蝗虫卵。
“此土从何处得来?”
“回校尉,我是派往西面的哨骑。我等一行四人,搜索洛阳附近土地,四人皆有发现。便先派我快马带回禀报,其余三骑继续往西去了。”
“世民果然神算,大旱之年,飞蝗繁衍。土中虫种极多,若其皆化为飞蝗,必成浩劫。”郭嘉已经对事态的严重性做出了总结,帐内之人皆倒吸了一口凉气,但凡不是五谷不分的,基本都能了解蝗虫对农作物的毁灭性。
了解是了解,但是不代表大家知道该怎么办,见众人都以迫切而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李璋将土块放下,继续进入沉思。
《宋书》记载,诏募民掘蝗种,给黍米。
意思便是让大家都去干涸的泥土里翻这些虫卵出来,凭虫卵可以换粮食,刺激大家主动去抄这些虫子的家。不过此刻濮阳周围可以耕种的土地,都被流民营开垦为军屯田,如果土里又虫卵,基本也已经被消灭了。源头在关中和洛阳一带,洛阳此刻已经被董卓给烧成废墟了,司隶附近的老百姓多数也逃往各地,而且哪头根本也归不着自己管辖,想找人主动去抄虫子的家,从源头处尽量减小蝗灾的规模,显然是不实际的。
那便只有打家园保卫战了。
“传令!”李璋猛然站起身来,帐内诸人也连忙起身应诺。
“小五,集结所有哈士骑。以一伍为单位,先行分散到濮阳及周边城池,翻查荒废土地中蝗种情况。若有发现,立刻派出营内青壮及陷阵营前去,翻起土地,或烧或碾,尽量扑杀蝗种。”
“奉孝,先行停止流民营区扩建。调遣营中劳力,在所有军屯田亩旁边挖掘沟壑,沟壑边堆放泥土,备好木柴及引火之物。匠作区停止生产军械及建筑营区所需的器物,制作长杆,上缠布条,以作驱蝗之物,数量不得低于两万杆,材料不足则用废旧的长枪长戟等武器改装。营内百姓,皆按自己耕作土地划分区域,一旦蝗虫将至,立刻前往农田扑杀。若有迟误,按违抗军令论处!”
小五、郭嘉皆应诺而出。
“小黑。”
“主人有何吩咐?”
“带领你的侦骑队,配备双马,备足饮水干粮。分散往西,从司隶洛阳直至函谷关。若发现蝗虫大起,立刻昼夜不许停歇,把马跑死也要第一时间回来告警。”
“诺!”小黑也领命而去。
独自一人呆坐帐中,李璋只觉得内心既紧张又莫名的疲惫。
自己真的只是来完成与凤凰的交易的吗?自己做得越多,便在这个时代陷得越深。原本觉得自己只是这个时代匆匆的一个过客,最多也不过是史官们在书简上寥寥带过的一笔。
此刻自己仿佛已经捆绑在了这个时代的车轮上,已经和身边的人和事都捆绑了在一起。如果还是只为了完成那个交易,去挽救回莫莉的性命和自己那已经毁掉的上辈子。自己此刻却是牵扯了十数万人的身家性命。
如果只是为了完成那个交易,去挽回一段已经消逝的感情,最终却要利用完身边这一切的人,然后不留一言的抽身离开。
李璋此刻在一句一句的质问自己“我应该怎么做?”
世上安得两全法,不负生民不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