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曦都入宫了, 宣室殿的消息自然瞒不住,早就传出了宫外。可还是那句话, 他们不信皇帝就这么病倒了, 因此不敢轻举妄动。
而褚曦的态度却有些微妙,闻斐总觉得她有些笃定,仿佛知道些什么。
面对闻斐的开门见山,褚曦自然也不隐瞒,当下便压低声音将自己所知的都说了——她知道的不算多,但也不算少,至少在她入宫之前,褚煜便将他的猜测和查到的事实都与褚曦说了。当下褚曦也没有添油加醋, 伯父如何与她说的,她便如何转达。
闻斐听罢脸黑了圈,握住剑柄的手都用力到指节泛白,最后还是不抱希望的问了句:“阿褚,那你知道他们下的是何暗手?下毒还是如何?”
褚曦摇摇头,脸无奈:“这我就不知道了,这等隐秘也没人会拿出来说。”
这倒也是,闻斐并不能强求些什么,只将眉头蹙得更紧了些。
褚曦见了,眼中带上些忧虑,不自觉伸手在她眉心按了按。闻斐蹙起的眉头立刻就被抚平,而后伸手握住她的手,略显无奈的看着她。
两人对视片刻,褚曦叮嘱道:“我不好在宫中久留,你要保重自己。”
闻斐私心里是很想将她留下的。来是心中不舍,二来也是最近压力颇大,她想找个人说说话,而且褚曦聪慧,于政事上说不定比她更加敏锐。可私心归私心,理智上闻斐又明白对方是不能久留的,否则万皇帝苏醒或者有别的变故,褚曦留在宫中可不安全。
念及此,闻斐句挽留的话都没说,她只轻轻点头应下,牵着褚曦的手留恋这片刻的温存。
从始至终,闻斐都没有问过褚家的近况,没有问他们是否动摇立场——这其实也没有询问的必要,因为褚曦的毫无保留,已经代表了褚家的态度。
闻斐因此也是暗松了口气,无论如何她都不想与褚曦站在对立面。两人静静的依偎了会儿,又说了会儿话,时间便也不早了。
临分别前,闻斐想起了久无消息的祁太尉,请求道:“阿褚,你出宫之后能不能派人出城,去帮我找下舅舅?他离开长安好几天了,早该回来的,结果却直没有消息。我派去找他的人也全都没有回来,也不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褚曦答应了,郑重点头:“你放心,我出宫就派人去寻。”
闻斐见状眉眼舒展了些,可临到分别又是不舍,想了想问道:“这回你入宫给我送信,等到出宫,你要如何应对?是与那些人直说吗?”
褚曦冲她眨眨眼,唇角微扬勾起抹笑:“我又不傻,糊弄几句便是了。”
所谓的糊弄当然没有她说的容易,但闻斐相信她能够应付,于是也不多言,只定定的看了她好会儿。仿佛错眼,下次再见便不知是何时了。
褚曦心中也是不舍,被闻斐这般注视着,心中不舍的情绪愈甚。她忽而上前两步,倾身在闻斐唇角轻吻了下,贴在她耳旁说道:“安心,我等你。”
她说完拿起帷帽,打开殿门便走了出去,倒是比闻斐更加干脆。
闻斐摸摸唇角追了上去,可惜追到门外也只来得及看见她的衣角消失在走廊尽头……她没有再追,定定站了会儿,转身关好殿门,脚步坚定往正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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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曦悄无声息的来,又悄无声息的走,除了闻斐几乎没人知道她曾来过。
但她此行也并非毫无意义。闻斐回到正殿后思忖良久,最终遣退旁人,在皇帝的病榻前与祁皇后和太子坦诚了世家的所作所为——不论是谋害帝王,还是有心扶太子登位,都没有隐瞒。
祁皇后不知她消息来源,也无意询问。只是听她说完赶紧往床榻上看了眼,见皇帝兀自闭眼昏睡,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而后她咬牙低咒了句:“胡作非为!这些世家真是胆大包天,竟连陛下都敢谋害,果真是祸患……”
接连几日的压力让祁皇后有些失态,她甚至没顾得上自己温柔的慈母形象,当着太子的面狠狠发泄了通。只是她说来说去也只敢咒骂世家,完全不敢提太子登位事。
她不说,可闻斐却没打算放过,她蹲下身与太子对视,问他道:“殿下,你如何想的?”
太子还没回答,祁皇后听到这话表情顿时扭曲了瞬,再次看向了病榻上的皇帝。而后她将声音压得更低了,斥道:“阿斐你胡说些什么?太子如此年幼,怎能担得起江山重担?陛下定会好的,太医若是不能信任,就另外找大夫入宫,他定会好的!”
祁皇后的语气惶恐中带着笃定,连向来疼爱的外甥都给骂了通。太子似有些被吓到,但等祁皇后说完,却也跟着点点头:“孤还小,孤要父皇,孤不要当皇帝。”
闻斐被骂了顿,但听完二人表态,却也松了口气——祁家到底没有真正的蠢人,祁皇后也不是利欲熏心之辈,没想过幼帝登基独揽大权这种事就最好了。
不动声色的瞥了眼皇帝,闻斐接着说道:“殿下如此想就最好了。这江山之重,殿下的小身板还扛不起,就算有我与舅舅帮忙也扛不起。切都还要仰仗陛下,所以咱们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尽快让陛下醒来。”说到这里顿了顿,接着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既是世家谋害,咱们也该往世家寻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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