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斐显然也清楚这一点,因此一路避开了绝大多数人,临近目的地更是愈发小心。直到她偷偷摸摸来到一堵高墙之外,仰头看了看那高耸的墙头,最后生出了几分犹豫。
只是见一面而已,又不会做些什么,应该没关系吧?!
闻斐这样安慰自己,等安抚好了自己仅剩的羞愧,便一个翻身在马背上站了起来——褚家的围墙很高,不过没关系,她的战马也很高大,都不用借力,站在马背上就能扒到墙头。而后借力翻过去,对于身手敏捷的小将军来说,实在不是什么难事。
马儿摇晃了下尾巴,扭头看了眼自己已经翻上高墙的主人,大大的马眼中满是无辜,丝毫不知道自己方才已是“助纣为虐”。
闻斐只来过褚府一回,但她身为领兵之将,观察环境早已成为了本能。是以当日匆匆一行,她也将褚府的布局都看在了眼里,眼下不止轻易就找到了褚家的墙头,翻墙入户之后也十分熟稔,轻而易举便避开了巡逻的护院,渐渐向褚曦的院子摸去。
彼时天色虽暗,时辰却还早,远不到休憩的时候。
褚曦没有待在房中,而是坐在小院的凉亭里,面前摆着一张琴。纤纤玉手拨弄琴弦,一连串的琴音倾泻而出,如鸣清脆,宛转悠扬。
一曲罢,旁边的语冬十分捧场,当即滔滔不绝的夸赞起来,仿佛那琴声足以绕梁三日。
然而褚曦自己却很清楚,今日这琴她弹得可不算好——近来朝中局势动荡,家中气氛也不轻松,更别说褚曦还有自己的满腹心事。她心中日益焦躁起来,今日坐在这里弹琴,原本是为了静心的。奈何心不静,弹出的琴音也带着烦扰,恐怕也只有语冬会夸好了。
语冬不懂琴,她只听着好听便够了。可褚曦自己却听不下去那些夸赞,于是开口打断道:“好了,不说弹琴的事了,今日门房那边可以消息?”
所谓的消息,指的是长州的回信,不仅褚曦在等,褚煜也在等。
语冬近来一天三次去门房问消息,听到褚曦发问,便答道:“中午去问过,还没有长州的信。女郎你且等等,我再去问一遍。”
说完她风风火火就跑了,褚曦也没拦。
身为褚氏唯一的嫡女,褚曦身边是从来不缺人服侍的,语冬走了也还有旁人。不过语冬走后褚曦也没什么心情弹琴了,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抚过琴弦,断断续续的琴音昭示着主人的漫不经心。
忽然间,一颗小石子落在她脚边,引得她垂眸看去。
一颗石子砸在她脚边,又一颗石子落在她裙角。褚曦意识到有些不对,下意识举目四顾,手中拨弄琴弦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而她的举动很快就引起了身旁侍女的注意,后者也四顾张望了一番,没瞧见什么,这才问道:“女郎,可是有什么不妥?”
褚曦抖落裙角的石子,站了起来,一边往屋中走去,一边说道:“将琴收了吧。”
侍女领命,小心将琴收了,抱去书房。
褚曦进门之后便将人都打发了,独自坐在房中,随手倒了两杯温茶。而就在她将茶水倒好的下一刻,一道身影推开房门,飞快的蹿了进来。
“啪”的一声轻响,房门又被关上了,除了褚曦没有惊动任何人。
褚曦看清来人之后,藏在袖中的手才松开了匕首,眼底也浮现出些惊喜。只是还没等那抹惊喜彻底绽开,她便又蹙起了眉:“这种时候,你怎么来了?”
闻斐关好门,转身一眼就瞧见了桌上那两杯温茶,于是瞬间识破了对方的口是心非。
她上前两步,伸出食指勾住褚曦的尾指摇了摇,一脸的可怜兮兮:“我这些天忙得脚不沾地,都没时间来见你,阿褚你就不想我吗?”说着愈发委屈:“上次分开,说好的要常找机会见面,现下咱们都半月未见了,你竟还怪我来见你。”
褚曦明知她故意的,心还是软了三分,被闻斐摇着手指撒娇的感觉也很微妙——不过不得不说,人前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在自己面前却会撒娇卖乖,褚曦心里到底还是有点欢喜。
严肃是装不下去了,褚曦牵着闻斐在桌旁坐下,又端了茶给她:“那与我说说,你是怎么来的?”
闻斐捧着心上人给的茶盏,还没来得及高兴,闻言瞬间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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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煜回到家时,天色已经不早了。再加上赴宴染了一身酒气,等他梳洗完恢复一身清爽,外面天都已经黑透了,这时候再去见女郎就有些不合适了,哪怕那女郎是家中小辈。
然而褚煜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今晚就去找褚曦谈谈。
褚曦和闻斐的事,他是知道的,可即便如此,今日那些世家家主的提议也太荒唐了些——且不提那些人不知内情,不确定闻斐究竟会不会“中计”,他们这般急匆匆将褚曦推出来,分明就有着舍弃之意……不止是对褚曦,对褚家也是一样。
什么过往旧情,什么念念不忘,听听这都是人话吗?哪怕他们无意间说中了事实,可也不掩盖不了他们将褚曦,将褚家推出去当探路石的目的!
褚煜不傻,险些当场气得七窍生烟,自然也不肯轻易答应下来。不过在众人的再三“劝说”之下,他也没有立刻回绝——经此一事,褚煜心中的天平已经有了倾斜。而不提这个,身为疼爱了褚曦多年的长辈,褚煜私心里其实也是想让她如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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