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岩方才还不满褚家的特权与霸道,这时听闻斐问起刚要作答,忽然便想起一件事来——前不久陛下好似给大将军赐婚来着, 对象似乎正是褚家那唯一的女郎……
想到这里,徐岩便不免一滞,想起之前的抱怨还有点尴尬:“这,末将不知。大将军若想知道,末将使人前去打探一二便是。”
闻斐迟疑一瞬,还是拒绝了,再是心有不甘褚曦也不可能接受她的。
收拾收拾心情,闻斐没再管那马车的事,跟着徐岩下了城楼。后者已经给她备好了接风宴,离开了城楼便领着一行人往城中去。
闻斐还是有些心不在焉的,走到半路才想起一事,说道:“徐将军大概也猜到了,城外那些流民都是我引来的,我告诉他们长州有粮,于是他们便都来了。”
徐岩闻言顿时了然,笑道:“大将军且放心,长州位置不错,此番江南水患独独此地未曾受灾。如今官仓中存粮充足,城外不过数千流民而已,也还养得起。”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露出个不知是自嘲还是嘲讽的笑:“便是官仓不足,这城里也不会缺粮的。”
闻斐知道他说的是世家的粮仓,只那是别人家的积累,她自然不好置喙什么。所幸徐岩也只是酸两句,很快便岔开话题,引着闻斐一行人往城中最好的醉香楼而去。
由此,闻斐一行人大摇大摆的入了城,不知入了多少人的眼,私下又碎了多少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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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斐没有猜错,褚曦正是坐在刚才入城的那辆马车里,李凌也正是与她同行。这倒不是褚曦有意带着他,只是李凌背井离乡本没个去处,他又恰好捡到了闻斐的玉佩来投奔褚家。褚旻和褚曦既然收了他的玉佩,总要有些表示,而后者不肯要钱财回报,褚曦也只好暂时将他带在了身边。
当然,在褚曦看来,她带着李凌与带着那些扈从没什么区别。顶多是李凌没有卖身给褚家,也不曾受到褚家的雇佣,是自由身罢了,而这也无法让她将注意力更多的投注到对方身上。
只褚曦不知,即便她毫无表示,只身边多了这么个人,便是对某人极大的刺激。
当此时,褚曦乘坐在自家的马车上,因着连日赶路多有疲惫,再加上长州与她而言也不陌生,进城时便连车帘都没掀开看上一眼。
直到外间车夫传话:“女郎,咱们到家了。”
褚曦这才回神,而后掀开车帘一看,入目的果然便是祖宅那熟悉的黑漆大门。而在大门之外,得知马车入城便已有人在等着了,是个穿着淡黄长衫的青年。青年负手而立,风姿俊雅,见她掀开车帘便往前迎了两步,唇角含笑唤了一声:“小妹。”
见到来人,褚曦一直轻蹙的眉头也松开了,含笑唤了一声:“阿兄。”
褚曦的兄长实在是多,她本身行九,头上便有八个兄长,年纪最大的比她大了近两轮,最小的也比她大了两岁。而眼前这青年,便正是与她年龄最近的八哥,褚家的八郎褚晖。
褚晖今岁方才弱冠,回长州来行冠礼之后便不曾去长安了,也不打算出仕为官。按他的话说,家中做官的人已经够多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而褚晖本身对官场不感兴趣,相反更爱制学,于是求得了家主同意,便留在了长州老家读书。
兄妹俩大半年没见了,重逢自是颇多欢喜。尤其褚曦这一路走来不顺,水匪水患接踵而至不说,就连疫病也染了一回,消息传到长州时褚晖可是担心坏了。
如今重逢,褚晖便先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定褚曦一切安好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而后不免叹道:“小妹这一路走来真是磨难重重。我半年前回长州时,路上还没听说有什么水匪,冬日更没有什么水患,早知那时带你一起回来便好了。”
褚曦听了不免失笑:“那时我又不知要回来,怎好与阿兄同行?”
本不过随口感慨,褚晖闻言便点点头:“说的也是,若非陛下忽然赐婚,你今岁是该留在长安相看的。”说到这里他倒不似其他兄弟那般颇多怨言,反而顿了顿说道:“我有看过二哥的传信,说来你这一路,倒也多亏了那位闻将军相救……”
猝不及防听到旁人提起闻斐,褚曦心中情绪一时十分复杂。有些欢喜,有些怨怼,但想到怀中那块曾经染血的玉佩,诸般情绪又都化作了担忧。
李凌月前送到江州的玉佩,褚旻当时便派了人去寻,可惜寻了半月也没找到闻斐的半个人影,自然也就无从搭救。但好在后来褚旻隐约打听到些消息,得知闻斐应是逃了,褚曦这才放下半颗心,听从了褚旻的安排离开江州。只剩下那半颗心,不见到闻斐恐怕是放不下了。
当下褚曦敛了敛神,见褚晖对闻斐观感不错,于是问道:“闻将军确实与我有救命之恩,只她离开江州之后便踪迹难寻,不知阿兄可有她消息?”
褚晖待在长州,消息自然是比江州的褚旻更灵通些。他早知道闻斐得罪了江南官场那些人,还被人追杀了,只他不觉得年纪轻轻便闯下偌大威名的人,会折戟在那些小人手上:“自榕城之后,便没了消息。不过小妹放心,闻将军那等人物,想来是早就脱身了。”
褚曦在心中无声一叹,只好点头,兄妹二人此事尚不知谈论的人正与他们同处一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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