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后,王子安把江左和黄佑都叫过来,建议他们合兵一处,共同驻守,两人深知事态严重,不敢怠慢,点头同意。王子安则带着杨采儿和方正折返马家河,粮仓被焚,赈灾的形势顿时变得十分危急,必须找魏征想办法。见王子安有正事要忙,杨采儿和方正直接回去休息了。
马家河粮仓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焚毁,魏征老爷子一夜未睡,两眼布满血丝,身子都有几分佝偻,咳嗽的厉害。
“子安,那边情况如何?”
虽然昨天已经听王子安打发回来的士卒禀报过,但是详细的情况,并不知道,早就心急如焚。王子安一进大帐,他就忍不住低声问道。
“来人都是死士,所幸驻守的士兵发现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王子安都不由有几分后怕,如果卢集的粮仓也被焚毁,今天就要面临绝粮的境地。无法想象,一旦各地的粥棚断绝供应,各地灾民会有什么反应。
“沙镇那边可有消息?”
沙镇毕竟是此次赈灾的三大粮仓地之一,虽然他心中早有猜测,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魏征满脸忧色地摇了摇头。
“尚未有消息传来,希望当地的驻军……”
“报——沙镇急报——”
魏征话未说完,外面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大帐内的几个人不由脸色一变,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启禀大人,沙镇粮仓昨夜遭到黑衣杀手突袭,粮仓被人焚毁,值守的刘将军当场自刎谢罪了——”
前来报信的士卒一夜之间,狂奔了近二百里地,满眼血丝,嘴唇干裂,嗓子都哑了。魏征让人先带下去休息。
“这是一场可怕的阴谋。”
三地粮仓同时被袭,而且据王子安说,出手的还是死士,这手笔,想一想就让人不寒而栗。魏征紧缩双眉,捻着胡须,脸色阴沉如水,在那里下意识地来回踱步。
“前脚刚有流言说,粮仓中的粮食有问题,后脚粮草就被人偷袭焚毁,阁老,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蹊跷——”
一个中年的文职官员,迟疑了一下,还是低声说道。魏征听罢,缓缓地摇了摇头。
“大火熄灭之后,本官曾仔细的查验了粮仓中的灰烬,粮食并无问题,所以,并不存在毁灭证据的可能。他们这是要造成一种假象,一种有人要急于毁灭证据的假象,但是这事肯定瞒不过朝廷,那么他们制造这种假象要给谁看呢?”
魏征不由皱起眉头,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总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问题。但如今更加严峻的问题是粮食,必须马上急报陛下,请求朝廷支援,再次筹集粮草,然而还来得及吗?最可怕的是,山东和淮南那边的粮仓会不会也有问题,他缩在在袖子中的手紧紧地捏在一起,都不敢想,也不敢说,只是把这份忧虑紧紧地压在自己心里。
“卢集的粮食,如果分供三地的话,还能撑几天?”
“按照目前的量供应的话,只能撑三天,如果多加些水,可以——可以撑五天,最多五天……”
中年文职官员,翻看了一下手中的账本,仔细的核对了一下数目,才谨慎地回道。魏征微微点了点头,脸上忽然涌起有一种病态的潮红。王子安有些担心地看了他一眼,这个档口,如果老爷子再倒下了,局势将变得更加不可收拾。挥手把其他人都撵出去,王子安才上前把老爷子扶住,右手如风般,在其背后点出十几指,然后又重重地拍。魏征一口淤血再也忍不住了,一张嘴给吐了出来,不过脸上的神色却是变得松快了不少。
“有感于内,必摇其精,魏老常年忧思,本已五内有损,不宜再过度伤神了。”
魏征掏出手绢,轻轻地拭去嘴角的血迹,抬头冲王子安笑了笑。
“多谢,现在我感觉胸中舒服了许多。都是些老毛病了,没什么大碍。”
说完,挣脱了王子安的搀扶,用扫帚扫了些土,把地上的血迹盖上。
“当务之急,还是要稳定民心,加快粮草的筹集速度,幸亏有你支招,让那些老抠们出了血,都争着往灾区送粮,后继粮食无虞,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王子安笑着附和了几句,然而心中却有着一种浓浓的不安感,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妥,但是又想不明白。望着魏征疲倦的身影,他掂量了一下,还是便转身回去了,没影子的事情,还是别再给老爷子添忧的好。如今粮仓被毁,灾区民心激荡,魏征忙得恨不得把自己劈成十八瓣,他不好多做打扰。但内心的不安感却是挥之不去,他想了想,直接牵了马匹,直奔附近的粮食收集点而去。
为了加快收集粮草的进度,仅在河南一地,就设置了十几处粮食收集点,收集的这些粮食,除了留出一些,就近赈济百姓之外,其余的都被转运到了沙镇、卢集和马家河三地的粮仓。王子安去的这处,在马家河的上游的梁集,距离王子安的驻地有十几里路。
王子安赶到的时候,已经接近上午半晌时分,往日里,这里应该是最为繁忙的时候,然而今日却显得有些清闲。他扫了一眼门外稀拉拉的几辆车马,眉头微微一皱,心中不安之感更重了几分,挥手把主持此地粮草筹集的负责人叫过来。
“王县子——”
来人是一个五十几岁的老者,脸庞消瘦,看上去十分精明,一见王子安过来,急忙过来施礼。
“今日里粮食进益如何?”
王子安话刚说完,对面的老者脸上就不由露出了一丝苦笑。
“不知为什么,从昨日里数量忽然就变少了,目前主要还是一些各地的富商还在断断续续的送,那些,那些权贵豪门的就少了,今天到现在为止,一辆车还没见……”
王子安点了点头,一颗心却忍不住沉到了谷底。最担心的问题还是发生了,后续的粮草不足了。功德碑虽然逼着那些权贵世家不得不出血捐粮,然而他们总不会破家纾难,当捐出的粮草到达一定的数目,可以算得上体面的时候,他们自然就会收手。
没谁会真的为了功德碑上的排名挣得头破血流伤筋动骨,几百年下里,他们的利益早就盘根错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自然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则,知道如何相互妥协,维护共同的利益。因为,所有不协调的声音,都将成为他们共同的敌人,最终被排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