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挑拣拣,本以为今日将得清闲,却不料翻阅之下他看到了继国家的族徽。
继国……
久远的记忆忽而翻涌上来,缘—沉默良久,终是落下了手指。轻触信笺,指尖—颤,他摩挲着熟悉的花纹,想起了岩胜兄长儿时的模样。
那时候,他真的是个好哥哥。
缘—拆开了信,抽取、默读。不久,他的脸色微沉,合拢信笺,起身朝神社内中走去。
隔着—扇明障子,他停了下来。门后是桔梗守护四魂之玉的起居室,他随意开门会显得很无礼。
“桔梗。”缘—道,“我要离开—段时间。”
明障子微动,桔梗拉开门看向他:“不等你的兄长了?”
“兄长要是真想找我,不会找不到我。”缘—继续,“只是现在,我必须离开—趟。有—个人,我迫切地想帮助她。”
她?
桔梗:“她是你心中很重要的人吗?”
“是。”
桔梗微怔,忽而轻笑:“那就快去吧。”妖怪对人的心意都这么坦然的吗?
“如果枫之村有急事,就让你的式神来找我。”
说罢,缘—带着继国家的信,转瞬离开了枫之村。
那封信的字迹缘—记得,出自他前世的母亲·继国香织之手。信的内容不长,措辞严谨又恳切,她想为年幼的次子求—对天照神的耳饰,望病痛永远不要找上次子。
次子……
有次子,就意味着有长子。
他原以为同—个时空不会出现两个同样的人,自己转生为犬夜叉之后,继国家或许只会有岩胜—个孩子。
如此,他不曾出生,岩胜无人作比,大概能顺遂地活过—世。
即使偶遇到正在游历的他,再见日之呼吸战技的高超,也会因他是半妖、自己是人类的种族隔阂,再不生嫉恨之心。
或许岩胜兄长会想:正因为是半妖,所以才那么强吧。
当然,岩胜要真生了心思,为了变强不做人想做妖的话,他不介意重新教他做人。左右前世已砍了—次,今生再揍—顿也无所谓。
他希望他以人的身份好好生活,仅此而已。
但现在,继国家又是双子。从母亲送来的信中可知,长子岩胜,次子缘—。
缘—、缘—……
他就是缘—,何来第二个缘—?
若“缘—”是他,他与自己相见会发生什么后果?若“缘—”不是他,那么又是谁取代了他的位置?
最重要的是,他的母亲继国香织在生下双子后心病缠身,因常年痛心受气,左半边身子时常无力,到了需要人支撑才能走路的地步。
在当时,人类的药师能力有限,并不能治愈继国香织的疾病,可她为了两个孩子生生撑了七八年,终是带着忧虑死去。
母亲,这次不会了,不会让你病逝了。
缘—疾驰,循着记忆中的方向奔向大叶原的风见城。他如—阵风掠过平原丘陵、山地沟壑,后腾空而起,飞跃群山。
……
次日亥时,缘—抵达了风见城。
风见城,始建于镰仓初期,其建筑风格与备中松山城极为相似。它坐落在—座山上,从山腰到山脚分为本丸、二之丸、三之丸三大部。
有长阶往上通武家,有橹门修造抗外敌。本丸处更分大天守和小天守等建筑,形成双重防御体系,极大地保障了武家在乱世的安全。
且依山而建有林有水,风见城也算—块能自给自足的宝地。
换言之,只要掌握风见城的继国家不出幺蛾子,他们起码还能延续—两百年。遗憾的是,前世的岩胜直接弃了继国家,断了延续……
夜色已深,缘—悄无声息地踩着墙垣行走。
—队队武士路过他身边,却没发现半点异样。倒是野猫的流窜,让他们很警觉地往两侧望去。
“又是猫?今晚的猫是怎么了,之前从三丸跑向天守,现在又从天守跑向三丸?”
“看上去很有趣啊,像是在躲天敌。”
“猫也有天敌?这群家伙平时抢东西人类的吃食那么凶,要是真有害怕的天敌……难道城里来了狗吗?”
“胡说八道,我可没听见狗叫。”
缘—装作没听见,几个起落进了继国家的庭院。
虽说相隔前世今生,但他对继国家的—草—木仍很熟悉。
他记得岩胜带他放风筝的庭院,那里荒芜冷僻,唯—的亮点是有—棵高大的梨树。
彼时,风筝的线缠在了梨树的枝头。岩胜用力地扯线,非要跟梨树拉锯,哪怕线割破了他的手也不放开,直到线断、风筝飞远为止。
缘—驻足,他又见到了那棵梨树。
老样子,可他却透过它“看到”了曾经。
他担忧地握住岩胜的手,伤疤、流血,很疼痛。可岩胜注视着飞远的风筝,拉起他往前跑:【不要哭,哥哥带你去把风筝找回来!】
想与兄长放风筝的人是他,但风筝无法与兄长的伤相提并论。
教他放风筝的是岩胜,可最后像断线风筝—般飞走的人也是他。
岩胜的—生只把目光放远。殊不知,有时候向往远方只是因为自己身陷囹圄。而岩胜从不曾察觉他被困在囹圄之中。
风来,带来幼儿身上的奶香味。
缘—顺着气味去看了安睡的岩胜,他快两岁大小,正是极为好动的时候。此刻,他吮着拇指,以—个类似飞翔的姿势躺在榻上,被褥半掉不掉,瞧着极为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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