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腊月以来, 昭仁殿乃至整个乾清宫上下就进入到了紧急待命的状态。
所有人等就歇在左近, 小厨房开水日夜不停。
防备的就是娘娘如现在这般, 突然发动, 以至于速度极快。等八名经验老道接生嬷嬷、两位妇科圣手的太医与一位经验丰富医女来到时。顺治才强撑着担忧惶急, 把娜仁抱到一旁早就准备好的产房中。
还是那么乱着发、赤着足, 只着了一身雪白中衣。他的心腹大太监林有为捧着衣服跪在当地, 求他再如何担忧,也好歹把衣裳穿好。否则万一病倒了,岂不是要把病气过给娘娘?
他这才缓和了脸色, 任由林有为单膝跪地, 给他至少先把靴子穿上。
便知道万岁爷重视皇后娘娘,但也没想到能有这么重视的众人:……
实名震惊。
被帝王不悦地瞪了一眼,才齐齐敛起满心惊诧,规规矩矩跪下请安。
结果帝王皱眉:“起起起,赶紧起!都甚时候了,还讲究这些个没用的虚礼作甚?快近前来瞧瞧皇后,她很疼!”
脸色都发白,冷汗把头发都打湿了。
偏皇后坚强,不但不说一个疼字,还反过来安慰于他。
岂不知越如此,他便越是心疼。
娜仁:……
倒也想狠狠一脚踹过去,让丫安静点,少制造些个紧张空气呢!
可身边仆婢环绕的,她也不好太过放肆。以免月子还没开始坐,日子就彻底到了头。无奈何间,只得抱住贤惠温良的表面人设,忍着疼对罪魁祸首百般安慰。
把顺治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连太医把过脉,稳婆转入屏风后细细查过。说皇后脉搏有力,胎位也正,定能平安顺产,他还尤自不放心。
非要在产房里陪产,免得众人不肯尽心尽力,误了他的皇后。
也免得有人内里藏奸,让他妻女被人所趁!
吓得室内呼啦啦跪了一地,各种赌咒发誓,求万岁爷千万明鉴。奴才等世代忠良,绝不敢有丝毫怠慢。更没长了很多脑袋,敢把黑手伸到当朝皇后身上……
您可千万外头候着。
毕竟妇人生产最是污秽,颇有血煞之气。万一冲撞到了,咱们这些人便是万死也难赎其罪。
顺治上来了牛脾气,怎么劝也非是不听。
场面混乱的哟!
生生让娜仁连阵痛都给忽略了。只拽着顺治衣袖:“皇上别闹!妾知你担心妾与妾腹中皇嗣,遂口不择言。事实上,在场诸位,哪个不是您反复斟酌,千挑万选的呢?”
丁点存疑都近不得她身边半步好么!
嗯嗯嗯,就是这样。
所有人等跪地磕头,力证自己的清白与忠心。
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顺治讪讪:“这,朕,朕倒也不是怀疑,只……不亲眼瞧着皇后安泰,心里总悬着!都说天子有龙气庇佑,百邪不侵。不如朕留下来,给皇后撑腰壮胆?”
他当然是好意,唯恐爱妻有甚差池。
可……
现代还有很多丈夫为表对妻子爱护、对孩子期待故,进产房陪产。结果亲眼见着妻子产程中的痛苦狼狈后,非但没有想象中的更疼、更爱、更情比金坚。还因此留下心理阴影,日后的夫妻生活都受到影响。
原本恩爱无比的小夫妻生生渐行渐远,或者经历许多才能重新亲密,或者就此相敬如冰。
更有一部分道扬镳,夫妻变陌路。好好的温馨家庭,到最后支离破碎,只留下那个当初被誉为爱情结晶的孩子被踢皮球或者抢篮球搬,推来抢去。小小年纪,便看尽了世态炎凉。
她现在人在大清,另一半当朝皇帝。全民都觉得产房污秽,会妨碍到夫主运道,不利于夫主运道的大前提下。娜仁是疯了,才会冒着被御史弹劾、太后婆婆介意、自己夫妻失和等等因素点头同意!
心思电转间,娜仁在众人再度跪求前,先摇头拒绝:“不,不可,万万不可!”
“万岁爷惦着妾母女,妾感激涕零。但正如您惦着妾一样,妾也同样惦着您。迷信也好,蒙昧也罢。总之妾请万岁爷赶紧出去,在妾顺利生产前绝不可以进产房半步。”
“可……”
“没甚可不可,万岁爷若不听。妾出了月子第一件事,便是搬出昭仁殿,随便往六宫哪里都好。只绝不再与你同住一个宫殿,从此规行矩步,再不越雷池半步!”
娜仁咬牙,颇有些斩钉截铁地道。
见顺治怔愣,她还飞快给林有为是使了个颜色:“赶紧将万岁爷架出去,否则……事后便万岁爷饶你,太后饶你,本宫都绝饶不了你去!”
就等着她这一句的林有为笑:“嗻,奴才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说完,都没给顺治丁点反应时间,径直抱着腰把人硬拽了出去。气得顺治咆哮:“狗奴才尔敢!”
林有为眼瞅着厚重宫门在眼前阖上,这祖宗再如何也不至于闯进去后。才乖乖松手,任打任骂。
等他怒气散了七七八八才道:“皇上明鉴,奴才也是奉了皇后娘娘懿旨。虽然却有僭越,却也真真是无奈之举。毕竟打从去年腊月,你就反复吩咐过,除万一保大保小绝对保大外,一切都听皇后娘娘的。”
“以她的喜乐与福祉为第一追求,便皇后娘娘的懿旨与您的圣旨发生冲突时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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