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满大夫的马车里,每个人都揣着一肚子的疑惑。
没有办法,干这一行的,成亲总是比旁人要晚。有技术的手艺,全都是以师傅带徒弟的形式传承下来的。
而医术,由于太过繁复,又容不得半点马虎,学起来更是难上加难。拜师以后,三年打杂,三年基础,然后才能正式的接触这一行。等到学出来的,同龄人都已经当了父母了。
从古至今皆是如此。
所以对于像容初这种年轻有为、才刚刚弱冠之年便已经解决了终身大事的,都佩服的很。
当事人听不见,所以他们聊得热火朝天——
“我赌那本珍藏的典籍,一定是林小将军先动的手!”
“呸!那不废话吗!人都追着萧大夫来这儿了!我也压林小将军,就你一直想要的那个砚台,赌了!”
“哎哎哎你们能不能成熟点,多大个人了都,也不嫌害臊。咳咳,我压萧大夫,我早就看好这小子了,长得又俊,铁定是他先把林小将军给勾走了!”
……
而在另一辆只有两个人的马车上,就没有这边这么热闹了。
孤女寡女,单独相处。林含柏不做些什么都对不起这大好的时机。
比如——
马车虽然不大,但绝对可以容下好几个人。
而容初却觉得挤得慌,甚至于汗都出来了。
空气几乎凝为实质。
林含柏紧紧挨着她,容初下意识地摒住了呼吸,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只是下意识地,本能所为。
可是没有用,该闻到的,丁点不少。
当脸颊被轻轻触碰的时候,容初想起了离别前一晚。
这香气萦绕不绝。
有女子的轻笑声响起:“乐初容,你脸红什么啊?”
“没,没有。”
“哦~那许是我看错了,天热,这马车里也没别人,我脱件衣裳,你不介意吧?”
虽是问句,但林含柏压根没打算听从容初的意见。
自顾自脱了外衫。
正是女子最好的年纪,含苞待放,不,已然对一人绽开。
容初只知道死读医书,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此刻的林含柏。
她想,她比书好看。
于是手里的医书就这样滑落下来,砸到木板上,没人去管。
林含柏把人给压到地上,制住了她企图挣扎的手。
“昨夜还未尽兴,不若……”
“这可是在外面!”容初声音都拔高了一个度,“你荒唐也要有个度!”
林含柏诧异看她一眼:“说什么呢,我只是说,想给你捏捏肩,昨夜累着了吧?马车颠簸,正好可以补一觉。”
容初讪讪,理亏:“哦,哦,这样啊,那,那你捏吧。”
林含柏在容初看不到的地方狡黠一笑,得寸进尺固然很好,但这般也别有乐趣。
乐初容,我会跟你慢慢纠缠的,该是我的,你躲不了。
***
容初赶到都野城的时候,萧启正忙着命人处理乱葬岗的尸首。
所有人,穿上厚厚的不透气的衣裳,布条、油纸,什么有用的都用上,全副武装,以前所未有的紧张态度对待山林中的乱葬岗。
这里,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是他们,他们的祖祖辈辈欠下的债,所以只能偿还。
越过层峦叠嶂的山林,来到山脚下,已搭起了厚厚的柴火堆。
为避免引起山火再生事端,刻意选了片空旷的地方,离人所居住之地有一段距离,虽不知燃烧升起的烟会不会有所害,但总归避着便是了。
他们怕了,喝水、接触、谈话……正常的生活因为这病而彻底摧毁。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小心些总归是有好处的,从河里捞上来的湿漉漉的尸体,烧是肯定不能烧的,知府寻了座破庙,把捞上来的尸体全都放进去。夏季的暴雨来的快,去的也快,萧启发现乱葬岗的第二日,天便放晴了。
于是所有人行动起来,在太阳底下晒……尸体。
这画面极其的诡异,像是丰收之时农民晒玉米粒、种子之类的。
只是鼻尖嗅到的不是粮食的香味,而是尸臭。
他们苦中作乐:等这一次过去了,明年,会丰收的!
姜根的病,还是没有转机。
如姜根这般的人很多,是凭着闵于安带过来的药材吊着命,但没有恶化就是好消息。
可药材也不多了。
等到这些药材用完了,又该如何呢?
漆黑的烟雾、冲天的火光,烈火熊熊的燃烧者,就像是人们心中的希望。
源头解决了,那么以后,会有转机的吧?
老天似乎听见了他们心里的愿望,陆陆续续有医者赶来。
而这其中,容初等人被军队服饰的人所包围,格外显眼。
“兄长怎么来了?”问这话的是闵于安,既来之则安之,成日呆在府里,实在不是她的作风,所以干脆到了城门处迎接前来增援的大夫,把他们都给妥善安置了。
能够得到公主殿下的亲自接待,他们与有荣焉。
“这话应该我问你的。”容初说。
闵于安眉眼弯弯,理所当然道:“她在这里啊,我当然得在。”我怎么会丢下她一个人,她也别想丢下我。
容初神色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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